“為什么那么多人怕美團，不敢搞它，你敢?”
“面對這種侵權行為，面對這種大公司的壓榨，你如果老是低著頭，它就會變得更加肆無忌憚，更加不會收斂！”
8月24日，杭州，教工路，二維火大廈，深藍色短袖搭配牛仔長褲，面對鋅財經潘越飛的專訪，趙光軍一身科技男標配，神情略顯疲態(tài)。
數天前，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正式受理餐飲管理系統(tǒng)開發(fā)商二維火起訴美團竊取二維火及商家經營數據，涉嫌不正當競爭一案。餐飲管理系統(tǒng)江湖再掀巨浪。
資料顯示，二維火創(chuàng)始于2005年，十多年來長期專注于云計算餐飲軟件系統(tǒng)的研發(fā)和應用，其基于Andriod系統(tǒng)的二維火“智能收銀一體機”系統(tǒng)于2012年發(fā)布以來，已經擁有了36萬多家用戶，處于行業(yè)頭部位置。
而美團點評旗下的“美團小白盒”自2017年推向市場以來，面向廣大餐飲實體店鋪收銀領域，實現了聚合支付收單、收銀、對賬等服務項目，與美團智能POS、美團碼等一系列產品，覆蓋了餐飲領域不同的收單場景。
此次爭端源于二維火指控美團通過一款名為“美團小白盒”硬件非法侵入“全封閉的”二維火智能收銀一體機系統(tǒng)，實時監(jiān)控該系統(tǒng)運行，并在餐廳食客結賬之際讀取該系統(tǒng)的“實收金額”欄目ID以及數據，惡意劫持二維火用戶第三方支付流量。
對二維火創(chuàng)始人趙光軍而言，此次美團的“截殺”，長期來看，可能對其構成重要威脅，首先，商家流水都被美團“劫持”了，加上一線的地推干擾，用不了多久，商家就會從二維火的系統(tǒng)轉向美團小白盒。“這是對整個餐飲行業(yè)生態(tài)的破壞和對規(guī)則的踐踏?！?/strong>趙光軍憤怒地說。
從建立安全的交易環(huán)境角度出發(fā)，二維火從一開始就是封閉式系統(tǒng)。美團“劫持” 商戶餐飲流水之事，讓自稱“唐僧”，脾氣溫和的趙光軍面露不屑，甚至在鋅財經記者面前爆了粗口。
在部分餐飲業(yè)內人士看來，在toC端阿里系與美團點評已近乎兩分天下的情況下，為了搶占商家資源與用戶數據，美團與二維火的對抗遲早要發(fā)生，實際上過去數年摩擦也從為停止過，此次爭端實本質上就是雙方對收銀要塞的爭奪。
2018年5月，美團完成對SaaS服務企業(yè)屏芯科技的全資收購，旨在通過向餐飲商家提供互聯網支持和服務，實現新餐飲線上線下一體化，此構成美團生態(tài)重要一環(huán)，二維火的存在也被當成是美團生態(tài)鏈上的一個障礙。
聯想到目前美團正處于上市前夕，此時不宜多生事端。鋅財經潘越飛便有意詢問“唐僧”此時起訴，是否是有意為之，趙光軍表示：“其實我們很早就開始取證調查了，用了很長時間，按部就班地走，沒有特意瞅準這個點?！?/p>
對于1.02億的索賠，為何是這個數字，他給出的解釋是：“一方面主要是我們實際上產生的損失；另一方面是對我司商業(yè)模式和知識產權的侵犯?！?/p>
春秋無義戰(zhàn)，商場亦是戰(zhàn)場，廝殺何足為奇？鋅財經記者問他。
“對，廝殺，或者是兵不厭詐，這都很正常的，但是得有一個底線，美團是沒有底線的，作為一個平臺，它應該思考的是如何將產品做好，把行業(yè)生態(tài)做好，而不是用這種低劣的手段?！壁w光軍表示。
在二維火正式對外公布消息后的四個小時左右，美團小白盒Andriod版就下架了。下架也只是“線上的下架”，線下，美團小白盒與二維火的“對抗”或許仍將繼續(xù)蔓延。
鋅財經記者就此事件聯系過美團公關部門，回復：截至目前，我們沒有收到法院關于該事件相關的任何訴訟材料。
1
餐飲軟件業(yè)的雙雄對決
“民以食為天”，餐飲生意是門“入口生意”。相關資料顯示，2017年，餐飲行業(yè)總規(guī)模是3.9億，預計2020年左右將達到5億人民幣的市場規(guī)模。現今，中國的科技巨頭們都直接或間接的涉足到這個龐大的市場，在資本、技術、市場等要素的強大推動下，行業(yè)競爭愈發(fā)激烈。
表面的風光難掩實際的艱難。有資料顯示，2017年，中國餐飲門店的關店數是開店數的91.6%，餐飲業(yè)也是迭代更新最快的行業(yè)之一。開張的快，倒閉的也快。目前，整個餐飲行業(yè)的毛利潤在60%左右，扣除租金、采購成本、人員工資等等，行業(yè)凈利潤普遍不到10%。
無論美團還是滴滴，從補貼到免費到抽成，這是中國互聯網巨頭的成長范式。“美團現在對商家是30%的抽成，很多商家都活不下去啦！”趙光軍提醒鋅財經記者。
他認為，長遠來看，美團的做法是為了控制餐飲服務的整個鏈條，而目前二維火是唯一能與之相抗衡的企業(yè)。
就如河中有水，水中有蝦魚貝草一般，行業(yè)也是一個生態(tài)。平臺、同行、商家、C端用戶…是一個緊密相依的生態(tài)。 “大家本來是一個生態(tài)，是上下游的生態(tài)，其實你掐掉我，損害的不是我，損害的是你自己的用戶，最起碼你對用戶沒有敬畏之心?！?/strong>趙光軍對鋅財經潘越飛說。
2
對巨頭的戰(zhàn)斗已經打響，二維火
成敗幾何？
二維火與美團的摩擦由來已久：
早在2015年底，正處于B輪融資的二維火拒絕了美團的投資意愿，為日后爭端埋下伏筆；
2016年8月，美團先是給了二維火APP接口，隨后又關閉，趙光軍怒火中燒，表示美團“店大欺客”，最終二維火只能通過第三方接入美團系統(tǒng)；
2017年9月，美團“封殺”二維火，隨后雙方發(fā)生口水戰(zhàn)，當時有分析認為，在餐飲軟件行業(yè)到C端格局已經明朗的今天，美團此舉在于通過封殺，更快切入餐飲軟件B端市場，將自己的品牌收銀機推廣出去。
彼時，鋅財經還做了一篇《美團“狙擊”二維火，餐飲新興巨頭大戰(zhàn)進行時》的報道，只不過面對新入場的餐飲巨頭，那時二維火采取的更多的是道德上的批判。
對比此前三次交鋒，面對此次“截殺”，二維火動靜著實比較大，已由之前的口水戰(zhàn)轉入到民事訴訟中。主動回擊是趙光軍對這起訴訟的姿態(tài)， “我覺得應該有70%、80%的贏的把握，因為我們證據確鑿。”
隔岸觀火，外界對于這場交鋒卻有著不一樣的解讀。
杭州祐康食品有限公司總經理朱青平在接受鋅財經記者采訪時說，“既然是法治社會，總要依法辦事，走程序，靠證據去說話”，他認為二維火起訴美團是為了阻擊和更好的博弈，在互聯網領域，最終還是資本為王，市場上沒有永遠的對手，只有永遠的利益，雙方只有找到最大的公約數才能實現雙贏，這樣耗下去，于企業(yè)雙方、于行業(yè)都沒有好處。
他甚至認為二者在資本力量的影響下，估計打著打著，最終就有可能成為“一家人”。
同日，鋅財經記者致電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餐飲管理軟件同行，對方表示，二維火戰(zhàn)美團，勝算并不大，因為二者體量級別差距大，美團錢多、流量大、實力較二維火雄厚。短期來看，這場餐飲軟件行業(yè)的爭斗對于B端商家所造成的沖擊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嚴重。反而，對于二維火來說，他們真的是受傷了或者害怕了，不然也不會動作如此之大。
對于商家而言，“二雄”之爭，它們在選邊站隊上很難抉擇，鋅財經記者對此采訪了多名商家及業(yè)內人士，絕大多數對此事件保持沉默。慕瑪披薩聯合創(chuàng)始人顧葉挺告訴鋅財經記者，“在這個時間點上，我們去發(fā)表觀點比較敏感，因為很多商家都是美團的大客戶，我們也是?！?/p>
此前有媒體報道認為，二維火值美團上市前夕起訴，背后實際上是阿里與美團的對抗，起因源于螞蟻金服入股二維火。對此，二維火公關予以否認，“這個事情本質就是美團侵權了，然后我們通過法律手段維權，這個說法毫無根據?！?/p>
也有分析認為從口水戰(zhàn)到訴諸法律，雖然二維火與美團并不是一個體量級別的公司，但正值美團上市前夕，資本市場給其所帶來的影響或更加明顯。
當鋅財經記者提及是否擔心有更多的資本和巨頭涉足餐飲管理軟件行業(yè)，讓行業(yè)陷入更加殘酷的廝殺之時，趙光軍表示，餐飲管理系統(tǒng)行業(yè)并非一個低門檻的行業(yè)，現階段二維火將很多時間和精力用在了“打地基”之上，“隨著時間推移，我們會越蓋越高，我們蓋到一百層以上的時候，我們的優(yōu)勢就很明顯了，就會跟競爭對手的差距越拉越大了?！?/p>
對于二維火美團爭斗的后續(xù)事宜，鋅財經將繼續(xù)跟蹤報道。
對話
8月24日，二維火CEO趙光軍在位于杭州教工路的二維火大廈，接受了鋅財經潘越飛的專訪。
二維火CEO | 趙光軍
面對壓榨總得有人首先發(fā)聲
潘越飛：
美團作為大公司、大平臺，你為什么敢公開起訴？
趙光軍：
對不公平的事情，總得有人站出來。當然得罪他們，以后在市場多方面遇到的阻力會比原來更大，但是我相信我們有這樣的實力、有這樣的能力，去突破這種傾軋和壓榨，這是對自己的信心；另外一個角度來講，我覺得對這種壟斷，對這種大公司的壓榨，你如果總是低著頭的話，他會更加肆無忌憚。
潘越飛：
我看到那份民事訴訟狀里，說二維火是一個“全封閉嵌入式系統(tǒng)”，那雙引號是什么意思？是重點提示嗎？
趙光軍：
對，這是一個重點提示，這個東西涉及到我們產品安全性的問題，我們是做收銀、做交易的，必須要有一個安全、穩(wěn)定的交易環(huán)境。所以二維火從一開始就做成封閉式的了。
潘越飛：
美團是通過插件“侵入”你的系統(tǒng)？
趙光軍：
對，就是我們這個系統(tǒng)，就像銀行，它（美團）查看了里面的資產。它不僅是看了，還通過自己的技術通道，以非法手段竊取了我們的白名單密碼，開發(fā)了我們收銀系統(tǒng)的惡意軟件，把整個交易流水搬到了它自己的通道上面去，造成了二維火全國1800余家合作商戶餐飲流水流失，額度達到近2.3億人民幣。
潘越飛：
為什么要它一個億的補償？
趙光軍：
我們是分兩個地方法院起訴，針對同一事件不同的侵權，索賠1.02億，一個部分是實際產生的損失金額，另外一部分是破壞性，對我們公司商業(yè)模式的侵犯等等損害，還有取證用到的各種成本費用。
潘越飛：
你推演這場進攻，后面會怎么走？
趙光軍：
首先我覺得這個事情，我們贏的幾率比較大。應該是70%、80%的把握，當然我們的目的也不是說為了讓它賠多少錢，更多的是希望有人能對這種類似強權公司發(fā)聲。
第二個，我希望能引起美團方面的重視，要有敬畏之心，要敬畏你的客戶，敬畏你的生態(tài)，不能為所欲為。你要照顧到別人的感受，特別是商戶的感受，合作伙伴的感受，在擁有了力量之后，也不能濫用。
對生態(tài)要有敬畏之心
潘越飛：
你如何看待美團公司？
趙光軍：
美團本身是一家非常有爭議的公司，它的任何舉動都容易形成爭議，而且它到處樹敵。在企業(yè)端，它與滴滴交惡，和阿里的關系更不用說了。現在，連商家也非常痛恨他們。但餐飲本身屬于凈利很低的行業(yè)，不足10%，美團卻收取商戶20%左右的提成。
所以現在純做外賣的店家，活得都很艱難，大頭都被美團抽走，它要盈利嘛，它的人工成本很高，它對騎手也在壓榨，所以騎手也在反抗，整個B端這一環(huán)，它非常狠。長此以往，這種壓力也會傳導到C端用戶。
潘越飛：
商家在這個事件當中，有受損嗎？
趙光軍：
其實對商戶來說，表面上沒有受損，但長遠來說嚴重受損，美團做事具有不確定性。在它弱小的時候，它求著你用他，當你離不開它的時候，它10%、25%的開始收你抽成。很多商戶比較看重眼前利益，但是等哪天人家反過來弄你的時候，你喊都不敢喊。現在外賣就是這個現狀，包括團購也是這樣。
潘越飛：
商場上有廝殺不是很正常嗎？
趙光軍：
對，廝殺，或者說兵不厭詐，這都是正常的。但是做事情還是要有前提和基本的道義的，這么多戰(zhàn)爭下來，大家還是有一個基本的底線的。本來是一個生態(tài)，是上下游的生態(tài)，你掐掉我，損害的不是我，損害的其實是你的用戶，最起碼他對用戶沒有敬畏之心。
公平公正是一個規(guī)則，法律面前人人是平等的，美團不是，美團這個規(guī)則說變就變。對于商戶來說，你再牛掰、你銷量再高，我看你不順眼了，直接給你降權到最下面，美團在這方面的所作所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我覺得大公司打小公司，它有很多方法，但這種方法是最拙劣的。因為你帶來的損害是很大的，其實你完全可以把產品做好，良性競爭。因為你有錢、有實力、有資源，你完全可以把產品做得很棒，通過正常的良性的競爭，取得勝利，那人家輸得也心服口服。
做強自己才是最好的反抗
潘越飛：
二維火自己還好嗎？
趙光軍：
挺好，我們在按照我們自己的節(jié)奏在走，我們也活得很好，最終市場還是要看一個企業(yè)內在的實力。對我們來說，要更加努力把自己的企業(yè)做強做大，如果我們變成一個大公司的話，我們就有擔當，而不是只是去吶喊了，我們就可以參與制定真正公平公正的規(guī)則。
潘越飛：
你會覺得二維火起訴美團的這個動作、這個事件，會是中國中小企業(yè)對抗巨無霸型平臺的一個標桿性事件嗎？
趙光軍：
有可能會是，有可能不是。但是如果它真的壟斷了這個市場，那么這個事件有可能成為標志性事件。有很多事情，當時大家是不知道的，但是過去了，到現在大家都把這個作為標志性的事件，所以這塊我們也很難說它。
潘越飛：
這次和美團有過這樣一個交鋒之后，后面是否會有更多的摩擦？不管是與美團，還是競爭對手，會有更多的摩擦？因為這個市場雖然很大，但是可能更多的一些公司，會慢慢的進入。
趙光軍：
首先，這個行業(yè)門檻還挺高的，我們二維火其實真正相當于蓋摩天大樓，我們起碼是蓋四十層了，有些可能是蓋十幾二十層的。要蓋上百層的摩天大樓，它打的地基跟蓋幾十層打的地基是不一樣，目前階段，我們花的力氣比較大，因為我們把很多力氣花在打地基上，但是隨著時間推移，我們會越蓋越高，我們蓋到一百層以上的時候，我們的優(yōu)勢就很明顯了，慢慢的就與很多競爭對手拉開差距了，我們的產品差距就越拉越大，我們的優(yōu)勢就會越來越明顯。
我們現在干了一件我認為，非常自豪的事情，我們做了一套餐飲管理系統(tǒng)，這套系統(tǒng)適合所有的行業(yè)，就是一個版本適合所有的行業(yè)。同時，我們的交易系統(tǒng)跟收銀系統(tǒng)，包括會員系統(tǒng)，我們是三合一的，就是這個是其它任何公司做不到的。
文章 ∣ 柴山
責編 ∣ 冉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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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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