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有靈魂的故事

我想我是個不會講故事的人，因為我總是害怕寫下那些真實黑暗的事情，沒有了真實與黑暗，故事也就沒有了靈魂，所以我常常在講一些沒有靈魂的故事。

比如，男孩和女孩相愛了，他們的眼里只有彼此。

我想這是不可能的。

比如，女孩和女孩之間的友誼會天長地久，亙古不變。

我不太確定這是不是可能的，因為我沒有朋友。

我想我總算開始講一個具有靈魂的故事了，因為，我剛剛講述了一件真實而又黑暗的事情。

我沒有朋友。

一個也沒有。

我可以說心里話的只有房間里殘缺不堪的布娃娃，我的媽媽是個冷血的人，她從來都不管我在想什么。

布娃娃們永遠都會睜著他們天真爛漫的眼睛看著我，我講好玩的事情，他們會笑，我講不好玩的事情，他們也笑。

我知道他們只會笑，但是，在我生氣的時候我就會失去我的理智。

我會揪下他們的耳朵，擰下他們的頭，把他們殘缺的身體泡在骯臟的冰水里。

媽媽總是把那些水潑到我的身上，我想讓他們也體驗這種痛苦的感覺。

這個時候我的媽媽就會站在我的房間外大笑。

“跟你爸爸是一樣的貨色，你們都沒有心，以為每個人都是玩具。”

她是個很美的女人，美到不可思議的女人，總是抹著鮮艷的大紅色的口紅，穿著漂亮的衣服，看起來美輪美奐。

可惜我沒有遺傳她的美麗，我長得很丑，非常丑，臉上是數(shù)不清的雀斑，鼻子又塌又扁， 假如我能有一點點的特長也好，也就不至于這么一無是處，可惜我什么都沒有。連一個朋友也沒有。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她，我也想揪下她的耳朵，擰斷她的脖子。從來都沒有，而那些無辜的布娃娃，不過是我的試驗品。

最近幾天我喜歡上了一個男孩子。

他的皮膚很白，就像衛(wèi)生紙一樣白，眼睛是綠色的，就像媽媽一樣漂亮。

我知道他不會喜歡我，一個漂亮的男孩子絕對不會喜歡一個一無是處的女孩子。

我開始希望自己變得善良一些，童話里的王子都喜歡那些善良的女孩。她們不用特別美麗，不用特別出眾也能博得王子的青睞。

我把布娃娃們殘缺的身體從冰冷的臟水里撈了出來，我細心的用針線縫上他們，我用干凈的溫暖的水給他們洗澡，我在晚上睡覺前給他們講王子和公主的故事。

我告訴他們即使只是一小會沒見我也會很思念那個綠眼睛的男孩子。

我告訴他們他叫丹尼。

我摟著他們一起睡覺，我不再對他們發(fā)脾氣。

我開始認認真真的叫她媽媽，有時候我會夸贊她的衣服很漂亮。

有時候我會說，我羨慕她的美麗。

她不再用臟水潑我，我夸贊他的時候她會像個孩子一樣咯咯的笑，她給我買好看的衣服，她說，有了好看的衣服再不好看的女孩子也會變美。

她給我買新的漂亮的布娃娃，我一點也不喜歡他們，他們的身上沒有傷口和腐爛的味道， 這樣的布娃娃不夠真實。

綠眼睛的丹尼開始和我說話，他說，你真是個善良的孩子。

我甜甜的笑笑說，是啊，我是個很善良的孩子，我不會去揪我的布娃娃的耳朵，不會擰他們的頭，我也從來沒想過要把我媽媽的頭擰下來，我愛他們。

他詫異的看著我然后突然大笑說，你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我希望他吻我可是他沒有，我想也許我還不夠可愛。

媽媽說如果一個男孩子夸一個女孩子可愛說明他不喜歡這個女孩子。

我問為什么。

她搖搖頭說不知道，這是她的媽媽告訴她的。

我問她爸爸是怎樣夸贊她的，她推開了我說，別跟我提他，他已經(jīng)死了。

我知道她在撒謊，爸爸有好幾次來學(xué)校看我，他是個溫柔的就像水一樣的男人，他夸我可愛，我想他不愛我。

我告訴她我想養(yǎng)一只白色的貓。

她哈哈大笑然后說，你肯定會弄死它。

我堅定的看著她說不會。

傍晚的時候她帶回了一只白色的貓。

她笑的像個孩子。這是我從很遠的地方偷來的，可是你放心，貓是不認家的，只要有吃的它就不會走。

我告訴她我不想要貓了想要一直狗，因為貓不夠忠心。

她把那只白色的貓扔到了我的臉上，貓大叫了一聲在我的臉上亂撓，它被放在不安全的地方，它以為抓著我的臉會變得安全。

但是它錯了，我把它抓了下來，重重的摔到地上。

它停止了掙扎，血從它的四周流了出來。

我從陽臺上看向樓下，丹尼也在圍觀的人群中。

媽媽看著我笑，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弄死它，我說對了吧，她的臉上有勝利的表情。

她是故意的，她故意惹怒了我。

我一言不發(fā)的走到樓下，我告訴丹尼，我們需要把它埋了。

他看著我滿臉血痕的臉，你受傷了。

我笑笑說沒關(guān)系，不能讓貓咪的尸體裸露在寒風(fēng)里，那樣太可憐了。

他睜大了眼睛，你這個騙子，我看到了，是你殺了它，你這個殘忍的小女孩。

我以為他就要離我而去了，但是他沒有，他慢慢地靠近我的耳朵，輕聲的說，我喜歡殘忍的小女孩。

我嚇了一跳，不是善良的女孩嗎？

他咯咯的笑了起來，當然不是，我只喜歡真實的人，善良是可以偽裝的，殘忍不能。你把它從樓上摔下來的時候，我看到你的表情了，很真實，也很殘忍。我喜歡你，喜歡極了。

可是我們還是要把它埋起來，每天看到它我會做惡夢。

你肯定會做惡夢的，因為你殺了它。

我們最后把它埋在了居民樓后面，墻上爬滿了爬山虎，各種斑駁的痕跡和蟲子依附在上面。

丹尼用棍子戳了戳貓的肚子，這里面有幾只小貓了，可惜它沒生出來，你殺死了它和它的孩子，它會來找你的，帶著它的孩子。

也許你可以不用埋了它們，蟲子們一定對腐爛的尸體很感興趣。他又說。

我開始覺得我不喜歡這個漂亮的男孩子了，童話里的王子不會喜歡一個會殺人的灰姑娘。

我用手刨土，想為貓咪挖一個洞，我把它摔下來純粹是本能，報復(fù)的本能。我要把它埋進去，表示我對它和它的孩子們的歉意。

我開始用力的刨，我的指甲里有鮮血流出來，我臉上的傷在隱隱作痛，我終于挖好了一個可以容納它們的洞。

我輕輕的把它們放了進去。

你真是個可愛的小精靈。丹尼靠近我，輕輕地吻我的臉頰，他的嘴上有鮮血的顏色。

那不是他的，那是我的。

我開始懶得去做一個善良的孩子，因為丹尼對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吸引力，他不過是一個有著綠眼睛的壞孩子。他是和我一樣的人，但我不喜歡和我一樣的人，比如他，比如我的媽媽。

我不再夸贊她了，但也不再折磨我的布娃娃。

我不怎么說話了，因為我總是夢到那只白色的貓被鮮血染的通紅然后它的身后會出現(xiàn)四只黑貓，它們在我的全身不停地抓。

最近一次爸爸來看我的時候，我告訴他我想要和他住在一起因為媽媽越來越喜怒無常。

他顯得很高興說會盡快安排。

一個星期后我被接到了他的家里，非常整潔的房子，沒有一絲死亡和腐爛的味道。

我的繼母是個非常溫柔的女人，但她一點也不美麗，我不喜歡和我一樣的人，我喜歡美麗的女人，她們和我不同。

我和媽媽原先的家住進了一個男人，是媽媽的新男朋友，我在的時候她從不帶她的男朋友回家，她以為我走了她就能獲得她的自由。

我不會讓她如愿的。

我這么跟丹尼說的時候他高興的跳了起來，果然是我喜歡的女孩。

我回家看了她，進門的時候她正和她的男朋友激烈的親吻，看到我嚇了一跳但依舊沒有松開對方。

我來取我的布娃娃。我冷冷的說。

她打發(fā)走了她的男朋友，一臉厭惡的看著我，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從房間里取出我的布娃娃，笑著看著她。

你猜，我每次在擰下這些布娃娃的頭的時候都在想著什么呢？

她不屑的看著我。

誰知道你想著什么。

緊接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一把刀子插進了她的身體又被拔了出來。

她突然笑了，非常放肆的笑，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我會死在你的手上。

鮮血從她的胸口噴涌而出。

她穿著一件浴袍，但還是美的不可思議，她慢慢地倒了下來。

你瞧吧，一個女人的美，和衣服是無關(guān)的。

我慢慢地脫下她的衣服，她赤裸的躺在血泊中，真是美輪美奐。

我回到了爸爸的家中，沒有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幾天之后，媽媽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那個和她約會的男人被逮捕，因為曾有人看到他急匆匆的離開，至于是幾點了，沒有人知道。

他辯解說是因為她的女兒來了。

可是誰相信呢，一個女兒會殺了她的媽媽，況且她還只有九歲。

我想我會永遠記得那張美輪美奐的臉，因為她看起來和我是如此的不同。

我喜歡和我不同的人。

你知道嗎，她的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寶寶了，你殺死了她和她的孩子，她會來找你的，帶著她的孩子。

丹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夢里的她睜著驚恐的眼睛看著我，總有一天你會和我一樣美麗的。你會和我有同樣的下場。

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我的面前贊美她自己。

我的生活還在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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