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lián)網改變了物流,改變了同城貨運,也改變了貨車司機的日常。
隨著互聯(lián)網貨運平臺的興起,貨運這個古老的行業(yè)也在發(fā)生著變化。據中研產業(yè)研究院公布《2022-2027年貨車市場投資前景分析及供需格局研究預測報告》顯示,同城貨運的市場規(guī)模已達到億萬級。
互聯(lián)網進入貨運行業(yè)的這8年,經歷了O2O的狂歡熱潮、補貼大戰(zhàn),最終回歸精細化運營。貨運平臺有的倒下,有的崛起,影響著奔波在公路上的平臺貨車司機們。有人全年無休地拉了8年貨,生活如常;有的花了5年在貨運平臺上做到了百萬流水,計劃在上海買房;也有人因為不適應平臺規(guī)則,摸不到接單規(guī)律,或因貨運市場一時冷熱而選擇離開。
互聯(lián)網貨運“老兵”
2014年,國內互聯(lián)網“O2O”的浪潮吹起,互聯(lián)網和貨運行業(yè)之間發(fā)生了交集。
彼時的廣州,貨車司機尹丁山仍在為建筑工地拉貨,他來自湖南省洞口縣,1990年代來到廣州后,便留在廣州打拼。工地沒有貨拉的時候,他便在路邊接散單。
有一天,他在路上碰到了正在推銷的貨拉拉工作人員,從此便注冊成為了貨拉拉在內地的第1136號司機。
這一年,可以說是同城貨運行業(yè)的啟動之年。在電商新零售理念的促進下,海量的物流需求逐步釋放,基于對市場趨勢的敏銳覺察,貨拉拉、58速運(后更名為快狗打車)等代表性品牌先后成立,資金、技術、市場關注度等天時地利的條件下,同城貨運即將迎來“井噴式”爆發(fā)。
最初,貨運平臺的知名度不高,且價格相對“黑車”貴,雖然規(guī)范一些,但訂單并不太多。不過,在0傭金以及大幅補貼的促進下,訂單量和司機數量很快出現了明顯的上升。
隨著接單越來越多,尹丁山逐漸發(fā)現了平臺接單的好處。以前他想要拿到訂單,就需要自己去維護熟客,東一單西一單,時間沒準,拿到手的錢也沒準。貨運平臺改變了尹丁山的接單方式,他不用去攢熟客了,打開APP就能接單。
早上9點出車,5點收車,尹丁山由此開啟了長達8年的平臺接單生涯。對很多貨車司機來說,跑貨運意味著以車為家,甚至全年無休,尹丁山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尹丁山有時也納悶于自己手速不夠快,有時看到一些訂單,正要去搶的時候,單子已被別人搶走,“年紀逐漸大了,搶單速度比不上年輕人。”他說。
(2016-2021年中國同城貨運市場規(guī)模預測)
2016年前后,做“O2O”的公司想要融資是一件不難的事情,資本的迅速匯聚讓各家貨運平臺硝煙四起,隨之而來的是貨運平臺“補貼大戰(zhàn)”的到來。
尹丁山還記得,那時他每天拉4-5個訂單,就能收入1000-2000元。他跑過的最貴的一單是1800元,刨去油費和損耗,可以凈賺1000元。再加上給工地拉建筑材料的每天600塊,尹師傅的收入一度非??捎^。
“補貼大戰(zhàn)”為貨運平臺帶去了迅速的增長和活躍。那是同城貨運行業(yè)快速擴張的關鍵時期,在市場的大幅擴張之下,行業(yè)效率也得到了大幅的提升。
同時,激烈的競爭也給整個行業(yè)的競爭格局,帶去了微妙的變化,各大平臺的你追我趕,讓同城貨運成為了那一年物流圈的關注焦點,貨車司機加入平臺成為了圈內的一股潮流。
5年接1.4萬個訂單,10年還清200萬債務
2017年,在各種散發(fā)車平臺上接單的林師傅,也加入了當時無抽傭的貨拉拉。
在做貨拉拉司機之前,他曾在東莞的工廠打工,品質控制員、研發(fā)員、線長、組長,各類工作都做了一個遍。辛苦工作,只為能夠幫助家里還清外債。
此前,林師傅的家族在湖南經營著偌大的皮革生意。但由于沒能趕上互聯(lián)網經濟的紅利,再加上經營不善以及復雜的家族利益糾葛,讓整個家族欠下了千萬元的巨額債務。作為家中獨子的他,不得不替父母扛起了200萬的債務。勤奮的他,用了10年時間給工廠打工、在貨運平臺拉貨,還清了債務。
跑貨運過程中,林師傅經常能拿到客戶滿分評價,且靠著平臺用戶評分排名居前,曾經連續(xù)數月獲得“好評獎”。其時,經歷過“補貼大戰(zhàn)”,沉淀下來的貨運平臺已所剩無幾,這場“補貼大戰(zhàn)”最終以改為“精細化運營”收場,貨運平臺逐步收取傭金、會員費,那樣的高補貼也已經成了往事。
(圖片說明:林師傅出車都會在車廂備好被子、桶等生活物品)
“好服務”和“好評”似乎貫穿了林師傅的貨運生涯。“系統(tǒng)好像會甄別你是否友好”,他指著手機里的APP說。他是那種認為“吃虧是福”的人,有時他甚至會接一些不賺錢的訂單。
幾天前,他看到了一個標價500多的訂單,目的地距離120公里,僅高速費就54塊錢。這個路途遠、金額不高、晚上10點才發(fā)布且很難找到回程單的訂單,在平臺上掛了一個多小時仍無人問津。他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接了單。
為此,發(fā)貨人都有點驚訝,“你這單能賺到錢嗎?”
“我不接的話,它一直掛在那里,浪費了資源。雖然司機有議價權,可以要求加價,但是我沒有操作過,這幾年老板們也不賺錢,他們也得控制成本。”他說。
可即便脾氣如此隨和的他,依然得到過差評。
那是個搬家的訂單。林師傅將貨物拉到了指定小區(qū)門口,但是小區(qū)物業(yè)有明文規(guī)定,20點以后,所有的臨時外來車不允許進入小區(qū)。他買好了一包煙,塞給了值班保安,態(tài)度誠懇的請求對方通融。就在保安即將放行的關鍵時刻,貨主卻將家人悉數喊出,跟物業(yè)爭執(zhí)起來,讓林師傅的委曲求全徹底打了水漂。
林師傅在小區(qū)門口苦等了3個小時,卻仍遲遲等不到結果。并且,貨主不僅不同意他當場卸貨,還威脅要投訴貨物未曾收到,讓他照價賠償。幸虧他及時聯(lián)系到了平臺工作人員,幫助其脫了身。可最終,卻還是得到了對方的差評。但他還是覺得,大部分客戶都是很好的。
(圖片說明:在搬貨的林師傅)
跟很多人都想拉大單不同,在貨運平臺拉了5年貨的林師傅從不挑單。林師傅一天的接單是從早上6點多開始的,最忙的時候他經常忙到12點,甚至是凌晨2點。循環(huán)往復,除了偶爾抽出點時間陪陪媳婦,他幾乎沒有給自己留下休息的時間。
他做事規(guī)劃性很強,每天都會給自己定個目標:上午要出車到幾點為止,流水要做到200還是300,;中午吃飯充電之后,再做100塊錢;到了下午要好好做,至少要做到300-400;晚上還要加3-4小時的班,這樣一天就能湊夠近900塊錢了。
據貨拉拉平臺數據顯示,林師傅用5年時間共完成了1.38萬個訂單,在平臺上共實現了109.6萬元的流水,刨去平臺的會員費和信息費,收入達到105.6萬元。最高時,他的月收入超過2.5萬元。
百萬流水的“接單王”
貨車司機嚴成和加入貨運平臺已有五年多。
五年間,嚴成和在貨拉拉平臺上的訂單流水達到了106.6萬元,刨去平臺的會員費和信息費,收入達到101.9萬元,共完成了1.24萬訂單。“要不是年紀大了身體受不了,玩命做一個月兩萬五六也是可以的。”
在做貨拉拉司機之前,他曾經做過25年的收頭發(fā)生意。
收頭發(fā)這門生意,水很深、門道頗多。一根3兩到半斤重的辮子,可以賣400到600元,再由大型假發(fā)公司賣到國外,利潤不低。有的人造假,有的人發(fā)財,有的人賠錢。
頭發(fā)收購行情最好的一年,嚴成和一年賺了80萬,但行情走低的時候,他則不得不面對各式各樣的壓價和欠賬。
比起來,在貨運平臺上接單他不用擔心這些事情,拉完貨結賬更有保障,時間自由可控。從此,他就開始了自己的拉貨生涯。
接單拉貨這事,看上去簡單,做起來卻也充滿了門道。特別是在交通情況復雜,管控嚴格的上海。
嚴成和每天早上6點出車,晚上9-10點收車。早上可以接一些遠距離的大單子,跑上一兩百公里送完了這一單,中午往往還能接到回程單。但是到了下午3、4點以后,這種單子就不能隨便接了,萬一沒有回程訂單,需要自付空車回程的油費,這一單可就不劃算了。
不過平日里,只要是平臺推過來的訂單,嚴成和一般是不挑的,“不能挑單,一挑單,他就不給你單子,平臺系統(tǒng)似乎能看得見。”
(圖片說明:嚴成和每天早上6點就出車了)
因此,哪怕是30、40元的小單他也一樣會接下來,“市區(qū)的單子比較不好做一點,紅綠燈太多。”18歲離開揚州老家,在上海生活了31年,收頭發(fā)的經歷讓他腦海里有一張活地圖。他知道從哪里走更近,哪里更不容易堵車,哪里攝像頭比較少,甚至知道交警幾點上班。
這些年來,貨運平臺的產品也在不斷得到改進。“現在平臺在分配單子的時候,也比以前更合理了”,剛加入平臺的時候,系統(tǒng)派來的訂單時常城市東邊一個西邊一個,經常需要空車跑五六公里才能接到下一單?,F在的訂單,都是按照司機行駛的路線進行安排,嚴成和每天的接單量都維持在10單左右。
疫情之下,各行各業(yè)都受到影響,貨運行業(yè)也不例外。司機師傅們需要隨時掌握道路交通的管制情況,和市內小區(qū)被封控的情況,跨市的訂單也接得更加謹慎了。
6月1日,因上海疫情停工了2個月,那時嚴成和發(fā)現一些貨運需求的價格翻了幾番。“那時,我經常看得到有的發(fā)貨人加高價小費的訂單,但我也沒去理它,如果對方不給錢,我不想花費精力和他們爭辯。”嚴成和說。
隨著上海疫情的散去,訂單價格恢復了正常,嚴成和也恢復了他每天奔波的貨運生活。
“我想在上海買套房”
8年過去,互聯(lián)網貨運改變了傳統(tǒng)的運輸組織模式,將社會分散化的運力整合了起來,如今已被社會大眾所接受。數量龐大的貨車司機在各個貨運平臺上維持著社會上貨物的運轉,互聯(lián)網貨運也改變了他們的生活。
平臺貨車司機忙碌起來,像一個永不停歇的陀螺,但他們也有自己的夢想。
開摩托車是嚴成和為數不多但保持了多年的一項愛好。他喜歡開摩托車時風打在臉上的觸感,“那是一種自由的感覺”。除此以外,只要需要花錢的一些娛樂項目,嚴成和都有意繞開,他覺得自己的錢還沒攢夠。
嚴成和自己算了算,算上油費、保險、汽車維修損耗,一年能掙15到20萬元,5年下來,大概七八十萬的樣子。雖然這幾年賺的還不算少,但對他來說,最大的“痛”,就是一直沒有在上海買房。
如今,已經成年的兒子不想回老家,希望能在上海成家。嚴成和便賣掉了老家的房子,加上這幾年賺到的錢和過去的存款,“房款我們已經給他落實得差不多了”,嚴成和頗為欣慰。
(圖片說明:嚴成和喜歡開摩托車時的自由感覺)
“大城市不好活”,嚴成和認為的一線城市生存法則,就是要有錢。他也羨慕老家的鄰居們,一個月拿個五六千塊錢,坐在家里舒舒服服的。盼著等到小孩成家,就宣布退休。
不過,嚴成和覺得,最重要的還是房子,“跟老婆要商量一下,這是個大問題,必須要抓緊”。
7月是貨運的“淡季”,林師傅依然每天早出晚歸,不跳單的他沒有過多的空余時間。在南方城市夏天的炎熱天氣下搬貨,他衣服已被汗水濕透。他雖然還清了債務,但還是無法松勁,他還有目標要完成。
眼前,他需要盡快與兩個孩子團聚。目前,林師傅跟在富士康工作的太太生活在深圳,兩個孩子則留在了長沙,等經濟更好一點之后,他計劃要動一動,“不可能一直這么跟孩子分開,要彌補一下對孩子的虧欠。”
考慮在長遠一點,他想在老家為父母置辦一個小別墅,讓他們可以自己種點蔬菜水果,幫他們實現擁有一個植物園的夢想。
有時,林師傅也會想一些讓身邊人覺得“不切合實際”的遙遠的夢想:他希望能向“互聯(lián)網+”的方向努努力。“‘互聯(lián)網+汽車’‘互聯(lián)網+汽修’都是非常好的方向,但是還沒有出來像樣的模式,”他很認真地分析,“在該努力的年紀就不要安逸,我覺得這句話寫得非常好”。
如今,已經年近50歲的尹丁山已是一名貨運平臺的“老兵”了,他見證了從“黑車”到互聯(lián)網貨運的整個變遷過程。8年間,貨拉拉也從當初的無人問津,發(fā)展壯大到了66萬月活司機,尹丁山看過互聯(lián)網貨運的競爭,也看過各個貨運平臺之間的起伏。
互聯(lián)網貨運市場仍然具有極大的想象空間,有貨車司機的地方,就有貨運江湖。貨車司機是城市的搬運工,他們是用雙手為生活拼搏的普通人,他們扛起了家庭的重任,也扛起了一個個城市的貨物運轉和活力。
在貨運之外,故鄉(xiāng)一直是尹丁山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之一。如今,尹丁山已經將兩個女兒成功地供讀到了畢業(yè),只等高考結束的小兒子考上大學,念到畢業(yè),他便要與妻子一起回老家。
“老家舒服一點,老家有大房子。”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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