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非接受CTV采訪：華為戰(zhàn)斗力在增強 晚上有時會玩玩抖音

華為創(chuàng)始人、總裁任正非一改往日的低調走上前臺，一個更加開放、透明的華為展現(xiàn)在世界面前。3月13日，他接受了加拿大第一家、也是該國最大的民營電視公司的加拿大電視網(wǎng)有限公司（CTV）的采訪，心聲社區(qū)上日前公布了采訪紀要。

57個問題的長途堪為近期以來華為公司高管所接受采訪中的最長，任正非在問答的字里行間表現(xiàn)出了一位企業(yè)家的風采。

加拿大與華為此前面臨的一系列波折的肇因相關，孟晚舟的遭遇成為一個繞不開的話題，實際上也在采訪中占據(jù)了相當篇幅。除了“相信美國和加拿大的法律公開、透明，最終會有一個正確的結果”、“不應影響華為及中國與加拿大之間關系”這樣的常規(guī)表態(tài)以外，任正非在采訪中亦流露出身為人父的柔情——當被問道是否想過如果當天與孟女士乘坐同一個航班在加拿大被拘時，他回道，“那我就好陪她，她就不會那么孤獨了”。

對于特朗普政府的威脅他也并不擔憂，表示“一、二月份我們的銷售收入同比增長是35.8%，比預想增長很多”，“華為戰(zhàn)斗力在增強，而不是減弱”。他還強調，“運營商跟我們相處二十多年了，有30億客戶相信我們二、三十年了，他們有判斷的權利和選擇的權利”。

在采訪中，任正非還分享了自己的日常生活，讓人驚訝的是日程中有“刷抖音”：“早上我一般起得比較早，八點到九點是精神比較好的，我就來公司改文件；九點以后，一般都參加會議，因為精神還比較好；下午精神狀況就要差一點，就找一些人來座談，聽聽大家的反映；晚上吃完飯以后散步，散步之后洗澡，洗完澡看郵件、回郵件；然后刷網(wǎng)看新聞，有時玩玩抖音……，大約一點，開始睡覺；睡覺之后就起床，有時候晚上還睡不著，睡不著就又上上網(wǎng)。”

對于自己變成“網(wǎng)紅”，任正非的態(tài)度頗為無奈，他說這對他是有害的：“由于我太受關注，就沒有人身自由，走到機場被人拍照，走到咖啡廳被人拍照，拍了照被發(fā)到網(wǎng)上去，還不知道被他們怎么編解說詞。所以，我就像只‘烏龜’一樣，躲到一個陰暗的角落里，這個陰暗角落就是我家里，生活沒有那么自由幸福?！?/p>

任正非接受CTV采訪紀要如下：

1、記者：我們今天要討論的事情非常多。最開始我想聊一聊，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這個地方非常漂亮，祝賀您！華為把這里叫做客戶接待中心，這是您的夢想成真嗎？

任正非：其實門打開，后面都是展廳，展示我們的產(chǎn)品和技術，客戶參觀完以后，有個地方喝喝咖啡、聊聊天，再加強一些交流，就是這么一個意思。如果客戶愿意在這個地方多坐一會兒，那我們就能夠與客戶多溝通一會兒，就達到我們的目的了。

2、記者：您肯定是學歷史的。我今天在這個建筑里走了一圈，昨天也在東莞的松山湖歐洲小鎮(zhèn)也轉了一轉，不禁就想起您在深圳所創(chuàng)造的全部歷史，您想傳遞什么信息？

任正非：這其實是建筑師的功勞，不是我的功勞，因為建筑師構想要在東莞建立一個世界建筑的博物館，因此他把世界所有建筑的要素濃縮以后，設計了一個東莞的村莊，這個村莊大概容納2萬多科技人員。

我們有三個這樣的展廳。這個展廳是為運營商服務的，將來5G都是在這個展廳里提供演示；我們還有一個類似的展廳，是為企業(yè)網(wǎng)提供的；還有一個展廳是為終端提供的。我們每個產(chǎn)品線都有自己相應的展廳。

3、記者：所以您是通過帶有歷史韻味的建筑去展望5G的未來？

任正非：我們是通過這個固定的展廳讓客戶得到一個好的體驗，而不是巴塞羅那展覽會四天就要撤掉，這是永遠不落幕的展覽會，每半年或者每一年都會更新一次?？蛻粼谶@個地方得到新技術的體驗，他們看見這些新技術以后，就會增強對我們的信任。

4、記者：我來之前也讀過您寫的文章和故事，提到您成長時期的艱難，包括家里是如何困難和貧窮。我再看這周圍，不知道您在這富麗堂皇的建筑里走的時候，想到您小時候缺衣少食的困難，想到您當時家里七個孩子面臨的困難，您會有怎樣的感慨？

任正非：因為我這個人有健忘癥，從來都是不要歷史的人。我認為，我們公司走過這條路以后，就不要再保留，我們要朝前看、朝未來看。所以，我對過去的歷史不會斤斤計較，因為年輕時代的艱苦已經(jīng)走過了，我們就不要再去計較年輕時的艱苦。

開放改革之前，中國的政治和歷史是另外一個狀況；但是鄧小平開放改革以后，中國開放了一個新世界，我們就要勇敢地去迎接這個新世界。如果我們心里還有一種包袱，對過去耿耿于懷，那我們就不可能快速融入這個新世界。

我認為，中國的開放改革更多是向西方學習了哲學，學習了西方的歷史、西方的發(fā)展。中國有自己的文化，這個文化有五千年，但是五千年文化是比較封閉的，這五千年中國并沒有繁榮富強。所以，中國這三十年是走向一個開放的心態(tài)。中國開放以后，這三十年就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中國認為開放和改革是為了這個國家未來的機會和希望，所以中國的政策會越變越好。對于西方來看，有些還不太完全理解中國的現(xiàn)狀，但是對于我們身處這個時代的人，就感到每天都在改變。中國的法律、制度每天都在變，越來越好，越來越法制化，越來越市場化。所以，我們對未來發(fā)展還是充滿了信心。

5、記者：我想更多地和您談一談您的歷史。因為您的是一個典型的白手起家的故事。在今天，有沒有哪個時刻讓您回想起您父親當年跟您說過什么話，讓您感到非常驚訝，感慨自己竟然走過了這么長一段路。

任正非：我記得我父母親其實都是很忙碌的，因為那時候經(jīng)濟條件很差，他們都要忙著工作，確實對我們照顧不夠。我們是調皮小孩，到處搗亂，我們的個性得到了完整的生成，而不是在父母的約束下走成一種個性。由于個性得到發(fā)展，使我們有獨立思考一件小事的能力，得到了一定的創(chuàng)造機會，長大后產(chǎn)生了能力。而現(xiàn)在的孩子被父母管得很嚴，這樣孩子的思想受到一定約束，將來他們知識很豐富，但是創(chuàng)造動力可能會弱。我覺得，父母對我們最大的貢獻就是不管我們，讓我們一天到處調皮搗亂。

6、記者：這是好事，您是不是也是以同樣的理念去教育您的孩子？

任正非：我孩子的教育都是他們母親的功勞，因為我基本沒管過孩子。在很年輕的時候，我就去當兵了，離家?guī)浊Ю锸遣荒芑丶业?。那時候也不能隨便打電話，因為沒有電話，只能寫信，寫信我又不勤勞，因為我忙著工作，我希望能做出一點成績來，否則就不會得到使用。第二，我一年能回家很短的時間，但是孩子白天要去上學，晚上要做作業(yè)，做完作業(yè)就睡覺了，所以我跟孩子這些年都沒有很好的溝通，都是他們母親管。母親管孩子可能都是比較厲害的，那我當父親就沒有地位。我的小小孩，熱愛芭蕾、體育，學習非常好，這是她媽媽二十年“澆花”的結果。

一般這個社會應該是嚴父慈母，但是我們這個家庭是嚴母慈父，父親對孩子很寬容，你想搗亂就搗亂，想看小說就看小說，不愿意學習就不學習。不做作業(yè)，說“老師說爸爸媽媽簽字，就可以不做作業(yè)”，我說“拿來，我給你簽字”。所以我們給孩子一些寬容，孩子也有一些個性成長，但是可能跟我們那個時代有區(qū)別，父母對他們的約束多了一點。

7、記者：因為去年12月在溫哥華發(fā)生的事情，現(xiàn)在整個加拿大都認識了您的女兒。請您把我們帶回事發(fā)當天，您剛剛聽說女兒在加拿大被扣押時的情形。

任正非：當時我和孟晚舟是要同時出席一個在阿根廷召開的會議，是我們公司代表處改革的會議，她是會議的主持人。她被扣押以后，我是晚兩天出發(fā)的，但我不是從加拿大轉機，是從其他地方轉機去開會。我們會議取得了圓滿成功，也告訴了她“你不在，會議也開好了”。

首先孟晚舟沒有犯罪記錄、沒有犯罪；第二，在加拿大也沒有犯罪。孟晚舟這個事件，我們中國和加拿大兩個國家其實都是受害國家，一是兩國人民的感情受到挫折，二是兩國的關系受到挫折。孟晚舟現(xiàn)在提起了她的申訴，我認為是孟晚舟個人的事情，我支持她在這個問題上提起她的申訴，我相信美國和加拿大的法律都是公開、透明的，最終都會有一個正確的結果。所以，不要因為這個事情影響了華為和加拿大之間的關系，不要影響了我們對加拿大的信心。我們在加拿大的投資是不會減弱的，因為美國越閉關自守，越有利于加拿大發(fā)展。比如，我們科學家拿不到美國的簽證，我們就把國際會議移到加拿大開，這樣才可能完成這種國際會議。當然，我說的科學家不是指中國的科學家，是全世界的科學家。

所以，我認為孟晚舟事件是一個獨立事件，是她個人的事件，不應該影響華為和加拿大的關系，也不應該影響中國和加拿大之間的關系，我們在加拿大的投資不會改變。

8、記者：您自己的女兒被逮捕了，您并沒有把這看成是針對個人的攻擊？

任正非：至于這是不是因為她是我女兒的因素呢，我對西方其他媒體也闡述了，我也不知道是“有”與“沒有”，這要等到加拿大和美國司法之間往來的郵件公開以后，才知道孟晚舟事件是針對我呢，還是針對孟晚舟，還是針對華為？我們才能搞清楚。因為我們相信加拿大的司法是公開透明的，最終是能夠在法庭搞清楚的。

9、記者：您有沒有想過，如果那天您和孟晚舟乘坐同一個航班在加拿大轉機，有可能您也被抓了？

任正非：也許。那我就好陪她，她就不會那么孤獨了。

10、記者：您跟女兒多久通一次電話？

任正非：有時。以前在正常情況下，我們可能一年都很難通一次電話，在節(jié)日都很少有問候，因為各忙自己的小家?，F(xiàn)在我們每隔幾天通一次電話，講講笑話，講講故事，講講網(wǎng)上的趣聞，也不會講太多內容。由于加拿大事件，反而我們之間的關系變得更加密切一點了。

11、記者：我覺得這還是非常有趣的，您是說因為目前的情況，因為孟晚舟被逮捕的事情，您跟她的關系相比過去是在改善的？

任正非：是，因為在加拿大事件之前一個月，她本來準備辭職到別的公司去工作，別人告訴了我她這個決定，讓我勸勸她。那時她對我們公司是有很多不高興的，結果被抓以后，反而她和我們的關系有很大改善。她體會到我們的艱難，知道世道是很艱難的，她過去的發(fā)展可能比較順利了一點，受點委屈就可能有些受不了。這次受了委屈以后，才知道我們是多么的艱難才走到了今天。

12、記者：您是說，經(jīng)過這件事情，讓她變得更堅強了？孟晚舟看起來是一個非常強而且非常聰明的商業(yè)女性，知道自己在干什么?，F(xiàn)在針對她的指控，說她協(xié)助華為避開美國針對伊朗的制裁，對此您怎么看？

任正非：我認為，這些東西將來都要公開證據(jù)，由法庭來做出判決，我今天也不去說這個事情，因為已經(jīng)進入了司法程序，我們還是按照司法程序來處理。

13、記者：特魯多總理之前表態(tài)說，在整個事件中，他并沒有發(fā)揮任何作用。在加拿大基于與美國的引渡條約扣留了孟晚舟這件事情上，特魯多的表態(tài)，您怎么看？

任正非：因為現(xiàn)在進入到了司法程序，一切都按法律來解決。表態(tài)也沒有用，必須通過法律來解決這個問題。

14、記者：您剛才也提到，加拿大事件不會影響到華為與加拿大之間的商業(yè)關系，怎么可能不影響呢？一方面是您女兒的遭遇，一方面是華為與加拿大的業(yè)務發(fā)展，兩者之間能分得那么開嗎？

任正非：現(xiàn)在對我們來說，我們不能以個人的感情來代替一個公司的重大決策。第二，加拿大限制我們，只是市場在限制我們，別的投資并沒有限制。沒有限制，我們還是要投資發(fā)展的，直到政府明確在這個地方限制，我們才把合理的東西搬走；你沒有限制，我們還是要繼續(xù)投資的。5G也許我們不會去做了，美國的后院，太敏感了。

15、記者：但中國政府似乎有不同的反應；中國政府說,“針對加拿大對孟晚舟的扣押事件，中國政府將進行報復”。我們現(xiàn)在也看到有多名加拿大人在中國被扣押。所以，想聽聽您的看法，因為中國政府在應對這個事情上比華為更加激進，是不是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華為自己的觀點？

任正非：中國政府怎么處理是中國政府的事情，我們不知道。保護中國公民的領事權利，也是作為政府應該承擔的責任。但是我們公司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還是通過法律途徑，用加拿大和美國的法律來維護我們的利益。

16、記者：在孟晚舟逮捕之后，中國駐加拿大大使指責加拿大“白人至上”，這在加拿大是熱門頭條新聞。我想知道，您對于這種煽動性的評論有什么反應？

任正非：我覺得這是他個人意見。每個人都可以發(fā)表個人的意見，所以我能理解他的發(fā)言。

17、記者：特魯多總理對這件事情的應對上，您怎么評價？我相信您對此也是在緊密關注的。

任正非：因為我對特魯多總理沒有接觸過，不了解他。他年紀比較輕，和我們這些年紀大一點的人，可能還有一定的區(qū)別，因此我也能充分理解他的一些決定。但是我們現(xiàn)在還是用司法權利來維護我們的利益，包括孟晚舟個人的利益，她通過起訴的方式來獲得她自己應有的權利。

18、記者：針對孟晚舟被捕事件，中國政府表示，這是對人權的濫用。而加拿大政府則表示，這是開放、透明、公平、公正的法律程序。您認為兩方的表態(tài)哪一方是真實的？

任正非：還是要等法庭最后審判、所有證據(jù)都公開透明以后，以往來的郵件，才能說明問題。

19、記者：孟晚舟在加拿大被扣押后可以起訴加拿大政府。我們也知道，在您的女兒被扣押后，多名加拿大人在中國也被扣押，這些人能夠被給予同樣的權利嗎？他們能夠去起訴中國政府嗎？如果不能的話，這里是否存在雙重標準問題？現(xiàn)在加拿大有很多人對此提出質疑。

任正非：這是兩國政府之間的關系問題。我畢竟不是政府，我也不代表政府，所以我不清楚這個事情。孟晚舟沒有罪，我們當然要起訴。

20、記者：所以您是置身政治之外的，從您的角度來看，政治是不是把整個事情攪渾了？

任正非：我認為，我們在中國要遵守中國的法律和規(guī)定，我們到世界各國要遵守世界各國的法律和規(guī)定，同時還要遵守聯(lián)合國的決議，盡可能減少自己在國際上出現(xiàn)差錯的機會，所以我們在內、外合規(guī)管理上總體還是比較嚴格的。這個問題發(fā)生，最后的結論還是等到事實的真相全部公開以后，我們再來評價。我們有耐心，等待西方很漫長的法律程序。

21、記者：如果孟晚舟真的被引渡到美國，并且被定罪的話，有可能面臨30年監(jiān)禁，想到這一點就令人感到不安。特朗普總統(tǒng)表示，有可能會介入孟晚舟的案子。他已經(jīng)這么說了兩次了，您相信他說的話嗎？

任正非：首先，孟晚舟會不會被引渡，還是要通過司法程序的公正性來最后作出判決。即使被引渡，美、加兩國的法律也是要公開透明的，必須要有證據(jù)。沒有證據(jù)判刑，我相信美國不會這么做，我相信加拿大也不會這么做，因為你們是一個世界文明的國家，你們是一個法治國家，你們把法律放在至高無上。所以必須按照法律、按照事實、按照證據(jù)、按照公開透明的所有程序來處置問題，那時候需要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22、記者：對于特朗普的表態(tài)，您相信他說的話嗎？

任正非：因為我與特朗普本人沒有什么接觸；第二，我對他本人也不是很了解。他的表態(tài)只是他的個人意見，因此我不對他的表態(tài)作置評。

23、記者：但是他的表態(tài)是圍繞您的公司的，我們聽說美國副總統(tǒng)彭斯以及美國國務卿都在全世界地去跑，游說西方盟友不要跟華為做生意。特朗普政府這些高官給您的公司造成威脅，您對此的反應是什么？

任正非：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給他們付點廣告費，因為華為公司從來沒有這么出名過，這么權威的美國人士在全世界給我們做宣傳，讓我們被全世界人民知曉了。在知曉的過程中，他們說“華為有可能是壞公司，華為有可能是好公司”，但是他知曉了華為，這是熱點，最后他打開網(wǎng)頁一看，打開事實一看，華為原來是好公司。所以，一、二月份我們的銷售收入同比增長是35.8%，比預想增長很多，運營商和消費者通過他們的宣傳更加了解華為了，所以要謝謝他們的宣傳。

24、記者：但是現(xiàn)在有一些國家，包括加拿大，在議會,以及辦公室私下進行辯論，是不是要接受美國的建議，學習美國把華為拒之門外。

任正非：華為在美國本來就沒有網(wǎng)絡，如果沒有華為，網(wǎng)絡就安全了，那為了世界的網(wǎng)絡安全犧牲一個華為，我認為是值得的。但是沒有華為的美國網(wǎng)絡安全了嗎？信息安全了嗎？沒有。所以，沒有華為的美國也并沒有安全，沒有華為的加拿大，難道就安全了嗎？因此美國沒有實例來證明，這個世界只有華為有安全問題，難道別的公司就沒有安全問題？技術發(fā)展這么快，在技術發(fā)展過程中，總會出現(xiàn)問題的。人類社會的發(fā)展是問題驅動的，世界發(fā)生了一個問題，就要趕緊研究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幾千年來才進入到今天這種文明。因此我認為，就是因為沒有說服力，所以彭斯和彭佩奧他們在國際上的宣傳起到了負面的作用，不是正面的作用。

我也承認彭斯和彭佩奧是偉大的政治家。彭斯個人存款只有1.5萬美金，兩個孩子的教育費用存款也只有1.5萬美金，作為一個副總統(tǒng)只有這么點財產(chǎn)，他真的是致力于政治的一個偉大政治家，他主要是為美國政治服務而已。我們不是諷刺挖苦他們，我們也很尊敬他們，他們用他們的威望，給全世界宣傳了華為的重要性。其實華為本來沒那么重要，5G也沒有多了不起，不就是一個設備嗎？一個普通5G，被他們夸大了重要性，反而引起了人們的重視?，F(xiàn)在普通老百姓也知道5G，以前知道什么G呢？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不擔心他們在全世界的宣傳、游說，每個國家都會自己拿定自己的主意。運營商跟我們相處二十多年了，有30億客戶相信我們二、三十年了，他們自己會有判斷，他們有判斷的權利和選擇的權利，我們不擔憂。

25、記者：加拿大政府現(xiàn)在正在考慮如何決策，您想給他們傳遞什么樣的信息？您想讓他們了解您的哪些商業(yè)做法？關于這些指控，您想對他們說什么？

任正非：因為加拿大自然資源、自然環(huán)境、國土條件都非常好，在北美中，它和美國的文化也比較相近。當美國正在走向封閉和排斥外資的時候，加拿大這時候應該要開放，更多地吸納外資，從而讓加拿大的經(jīng)濟崛起。我認為，應該是走這條更加開放的道路，而不能跟著美國去封閉，封閉以后會更落后。

美國二百年前是一個很小的國家，二百年來因為開放使美國變得很強大，才吸引了世界的人才，大家都來美國創(chuàng)造發(fā)明，美國保護這些人的創(chuàng)造發(fā)明的財產(chǎn)權利，才形成了美國今天那么強大。加拿大在這個時候應該繼承這種開放的權利，變成一個世界強大的國家才是正確的。包括中國也應該開放，也要改革。

26、記者：您剛才提到5G并沒有那么重要，只是每個人把它講得那么重要。但是這關系到華為的未來，是您的公司創(chuàng)造了5G。您是不是擔心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情會讓您的商業(yè)帝國面臨風險？

任正非：不會，我們只會發(fā)展更好，不會發(fā)展更差。因為他們已經(jīng)給我們做了很大的宣傳，我們本來就是一個沒什么了不起的小公司，然而對手很強大，就像把我們小公司變得很強大了一樣。因此，客戶購買我們產(chǎn)品的熱情其實更高漲了。

27、記者：為什么5G成了氪石？超人才有氪石。您怎么看？現(xiàn)在圍繞5G似乎在進行新的冷戰(zhàn)，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

任正非：我不知道。我覺得5G就是一個普通技術，就像信息的“水龍頭”一樣，它這個“水龍頭”就是大一點，放的“水”多一點，怎么把這個“水龍頭”當成核彈了呢？不知道是誰發(fā)明的。

28、記者：我相信華為這邊肯定是做了很深入地分析，為什么現(xiàn)在整個世界特別是美國，看起來都那么害怕華為呢？

任正非：哈哈，我也不了解，為什么這么大一個國家會害怕一家小公司？第二，美國是世界上科技創(chuàng)新最厲害的地方，而且美國是科技力量和人才聚集的國家，怎么會害怕一個華為呢？可能他們自己假設得太厲害了，我們實際上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偉大。

29、記者：現(xiàn)在有些人有假設，華為和中國政府或多或少有一些聯(lián)系。他們也就此公開表示華為是安全風險，對此您怎么看？

任正非：第一，華為公司跟中國政府的關系，就是遵守中國的法律，向中國政府繳納稅收，其他關系是沒有的；我們跟軍隊就更沒啥關系。美國不要過分重視我曾經(jīng)當兵的經(jīng)歷，我就是一個很低級別的下級軍官，根本就沒有地位的下級軍官，過分夸大了我這段經(jīng)歷對我人生的影響，這點美國政府可能是有點太天方夜譚了。因此，我認為不要想象那么多。

第二，大家擔心中國政府讓我們安裝后門，中國很高級的中央領導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已經(jīng)表態(tài)“絕不會讓中國公司安裝后門”。我們公司也承諾，可以給全世界的運營商簽訂“無后門協(xié)議”，我們也征得中國政府同意，同意我們給所有運營商簽“無間諜協(xié)議”。也許還可以邀請中國政府出面監(jiān)簽協(xié)議，表明中國政府是認同我們的。因為中央領導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已經(jīng)表態(tài)，如果外國政府要求與中國政府簽“不裝后門”，中國政府也許是愿意簽訂。我認為，現(xiàn)在很多擔心其實都是多余的，中國政府沒有必要去侵犯別的國家利益。所以，第一，我現(xiàn)在表態(tài)，我們是不會有這個問題的；第二，我知曉中國政府現(xiàn)在的思維方式，也不會要企業(yè)去做這個行為。

30、記者：有些國家認為華為與中國政府有關系，從而不信任華為。您是想用怎樣的妥協(xié)來打消這些國家的疑慮嗎？

任正非：我們公司過去決不會去做這個事情，因為我們在全世界銷售收入是數(shù)千億美元。如果我們真有后門，在一個國家被發(fā)現(xiàn)以后，就面臨著170多個國家不購買我們的設備，我們公司就會垮下來，我們的員工都辭職跑了，到外面去創(chuàng)業(yè)。那我個人需要償還銀行貸款，我怎么還得起呢？因為我沒有那么多股份，我還不起銀行的貸款，所以我們不會冒險去做這個事情，這是主觀動機。第二，國家已經(jīng)明確表態(tài)不做這個事情，我們相信國家說話是算數(shù)的。

31、記者：我覺得這個問題歸根到底其實就是信任問題，我是故意用信任這個詞。因為很多人在想，華為能不能對中國政府說不？如果真的說不，后果會是什么？

任正非：如果有這種現(xiàn)象，我們一定說“不”。我們覺得沒有后果，因為中國政府的領導已經(jīng)在國際會議上明確表態(tài)，我們是遵循他的指示來做、說“不”的，怎么會有多大影響呢？

32、記者：現(xiàn)在華為也采取了攻勢，對美國政府提起了訴訟，您有沒有擔心，華為起訴美國政府可能對孟晚舟的案子產(chǎn)生負面影響？

任正非：有可能，但是我們認為孟晚舟案件和華為案件本身就是兩回事，孟晚舟是她個人的事情，她應該起訴，這兩者之間本身就沒有任何關聯(lián)。因此，我們各行各的權利。

33、記者：但是其實兩個案子都指向了美國，美國想把孟晚舟引渡到美國，現(xiàn)在華為起訴美國政府。您會不會擔心美國政府會因此采取一些報復行動？

任正非：這兩者難道有關系嗎？我覺得沒有關系。

34、記者：沒有擔心，好的?，F(xiàn)在孟晚舟正面臨美國的引渡程序，華為也起訴了美國政府，但是您覺得這兩者沒有關聯(lián)？

任正非：是。

35、記者：一直以來，您都是一個對未來有預見的人，哪怕是您年輕的時候，您努力工作，一步一步把華為打造成今天這么大體量的公司，這么成功的公司。我很好奇，過去您有沒有在某個時間點，預測到華為某一天會面臨現(xiàn)在這樣的攻擊？

任正非：我們在這個行業(yè)里，遲早會和美國企業(yè)產(chǎn)生沖突。但是現(xiàn)在我們所從事的5G行業(yè)，美國沒有這個行業(yè)，所以應該沒有強烈沖突。我們在美國是全世界第三大購買芯片的采購商，如果美國不賣芯片給我們，美國有很多公司的業(yè)績會下降，就會對它的股票市場產(chǎn)生影響。但是不賣芯片給我們，并不會影響我們生產(chǎn)出產(chǎn)品，只是美國的芯片比我們先進一點，我們沒有美國的芯片也能生產(chǎn)出產(chǎn)品來，這個產(chǎn)品也能在世界處于先進地位。因此我認為，合作才是雙贏的道路，矛盾不會給雙方都帶來利益。

36、記者：所以您并不認為現(xiàn)在發(fā)生的所有事情，對華為的業(yè)務造成了傷害？

任正非：我認為，孟晚舟本人脫離了工作，這對于一個平時上進心很強、很積極的人，突然和工作沒有關系，對她個人是有影響的，她會寂寞。但是對華為公司是有正面的影響，這個事件對我們真好，為什么？華為經(jīng)歷了30年，我們這支隊伍正在渙散、正在惰怠，因為很多人有了錢，就不想好好干活了，就不想到艱苦崗位上去了。我們再渙散下去，就跟其他西方公司一樣也要垮掉的。但是由于美國給我們壓力以后，我們內部在加強，密度在加強，團結在加強，落后的人正在被擠壓，要么他變先進，要么就被擠出去了。所以華為戰(zhàn)斗力在增強，而不是減弱，它幫助我們在30年的轉折過程中提供了一個外部力量，幫助我們改變了這種現(xiàn)狀。我們靠內力不能解決的問題，這么多文件號召都不能解決的問題，突然給我們施加外力，對我們產(chǎn)生了影響。對公司來說，美國這件事情對我們產(chǎn)生了積極的影響，只是孟晚舟個人要受一些痛苦。

37、記者：您之前也說過，現(xiàn)在在加拿大發(fā)生的這些事情會讓孟晚舟更堅強。我之前也讀過相關的報道，說您明確表態(tài)，孟晚舟不會成為您的接班人人選。但是經(jīng)過這個事情之后，是不是能夠讓她更加成熟？她的經(jīng)歷會不會改變您原來的想法？您會不會重新考慮把她作為接班人選？

任正非：自古英雄多磨難，沒有傷痕累累，就不會有皮厚肉糙。她這次的磨難，對她個人是很大鍛煉，會堅強她的翅膀，她會有更大的作為。但是她是管理者出身，她的橫向管理能力很強，而作為領袖是要求縱向的突破能力，要看得見十年、二十年以后的未來，對這種未來的洞察，一定是具有技術背景的人。沒有技術背景，他不能洞察十年、二十年后的東西。所以，如果靠管理公司就能進步的話，她是有希望的，但不是。因為她不具備技術背景，所以她不會是接班人。

38、記者：哪怕發(fā)生這個事，您之前的想法也不會改變，她還是不能成為您的接班人？

任正非：應該。

39、記者：您是一個非常具有遠見的人，現(xiàn)在技術變化很快，讓您覺得最驚訝的是什么？我們也看了華為的園區(qū)，看了你們的工廠、車間，看到了很高的效率。從您的角度來看，技術變化日新月異，讓您覺得最驚訝的是什么？

任正非：我認為，人類社會在未來二、三十年內要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們都不可想象。就像二、三十年前我們不可能想象今天的信息社會一樣，我們今天也不可能想象未來二、三十年的信息社會是什么樣子。

技術突飛猛進，是人類歷史超越幾千年的速度在前進，而我們公司能不能趕上這次前進，我們認為是打個問號的。在人工智能的發(fā)展中，應該說二十多年前，是加拿大的教授提出了人工智能的概念，當然也包括七、八十年前英國的圖靈提出了人工智能的概念，但是人類并沒有認同?，F(xiàn)在由于計算機發(fā)達，傳送技術先進，人工智能就開始凸顯，加拿大是具有很大優(yōu)勢的，三個人工智能之父，都在加拿大。未來社會可能需要很少的人就會產(chǎn)生很大的財富，多數(shù)人不能工作，不能工作就是好好生活著，給他們錢養(yǎng)活。

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參觀我們的生產(chǎn)線。我們的生產(chǎn)線，比如20秒鐘就可以生產(chǎn)一部高檔手機，從無到有，但是生產(chǎn)線上沒多少人了，以后還可以減少到五、六個人就能完成，說明人工智能在生產(chǎn)上發(fā)揮的效率會越來越高。那么加拿大這種國家，瑞士這種國家，就會成為工業(yè)大國。為什么？因為人工智能，一個人能代替十個人，加拿大就變成三億人口的工業(yè)大國，瑞士就變成八千萬人口的工業(yè)大國，德國就變成八億人口的工業(yè)大國。世界哪需要這么多的工業(yè)產(chǎn)品呢？因此，在新時代過程中，對人工智能、新型計算機、新型研究這種突飛猛躍，我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落伍。

有人問我，三年以后華為會是什么樣子？我回答說“可能就破產(chǎn)了”。所以，我們必須要努力與時間賽跑，趕上人類社會的變化。我們感到恐懼的，不是美國對我們的打壓，而是恐懼我們跟不上人類社會的發(fā)展，滿足不了人們的需要。目前我們有一點領先，也可能對我們是有害的，我們的員工可能因為這點領先沾沾自喜，而忽略了自己繼續(xù)努力，也許我們就會被人類社會拋棄了。大家要想到，140年前世界的中心是匹茲堡，鋼鐵；70年前世界的中心是底特律，汽車；現(xiàn)在世界中心在哪？不知道，正在漂移，哪個國家有更好的機制、更開放的政策，哪個國家就會崛起成為最大的國家，不在乎人口多少。因為以后的生產(chǎn)方式不需要人或者需要很少很少的人，我們已經(jīng)逐步實現(xiàn)了一點點人工智能的生產(chǎn)方式。

我舉個例子，我們在非洲的實驗室做了一種簡單的人工智能，還不是完全的人工智能，以前我們非洲一個工程師一天能設計4個站點，現(xiàn)在變成一天能設計1200個站點。我們前年減少了一萬多個工程師，因為不需要這么多工程師了。所以，人類社會未來的發(fā)展越來越有利于高文化、高素質、各種條件好的這種國家，人口逐漸不是優(yōu)勢了。當人工智能出現(xiàn)升華以后，現(xiàn)在西方國家不能解決的社會福利問題、工會問題、罷工問題，以后是機器人，不會罷工的，只要給電就行了，那么西方這些問題就解決了。真正能實現(xiàn)人工智能，大規(guī)模的工業(yè)就會轉向西方發(fā)展；完全不能實現(xiàn)人工智能的生產(chǎn)方式，可能就往東南亞這些人工成本低的國家發(fā)展；中國正面臨著“夾心餅”中間這一層，中國往何處去，現(xiàn)在是一個極大挑戰(zhàn)，不是人口紅利就能解決中國未來的發(fā)展問題。我們力求在這兩者中怎么能生存下來，我們也不知道。

40、記者：您感受到這樣的責任嗎？打造這樣一種未來，人更少，自動化更高，但同時也意味著很多人將失去工作。

任正非：這是擋不住的潮流。大家看微軟的人工智能軟件，我們這個手機上裝的軟件，兩人在對話的時候，同時有50種語言可以直播，同時還可以轉成文字稿。這在過去是需要很多人來實現(xiàn)的，現(xiàn)在不需要，這就是其中一個例子。很多生產(chǎn)慢慢都會轉到人工智能，就像我們的手機越來越高端，高端以后的制造精度是10微米，這是人工已經(jīng)做不到的，必須靠機器，機器還不是靠數(shù)字，要靠圖像的方法。所以，生產(chǎn)方式發(fā)生了很大變化，西方是有優(yōu)勢的，因為西方的文化基礎發(fā)達。過去由于社會福利問題、工會問題、罷工問題，牽制了西方的發(fā)展進程，一旦這些問題不存在，擺脫這些束縛以后，西方的文化和基礎又會進入高速社會發(fā)展。這時候，我們認為未來二、三十年會發(fā)生巨大變化，誰贏、誰輸？根本就搞不清楚，我們只是希望我們還能活下來。

41、記者：是的，我們希望我們還能活下來。這樣一種情況會讓您擔心嗎？因為很多人認為技術有可能往任何方向發(fā)展，我們相信有人在開發(fā)軟件去支撐未來社會發(fā)展。您相信技術會把人類社會帶往正確的方向嗎？

任正非：這也不是我擔心或不擔心的，誰也阻擋不了人類社會的前進和發(fā)展。我的公司可以不做，但是別的公司要做，那我們就死亡了，因為我們不想死亡，別的公司做了，我們也拼命做，未來就是這樣“你追我趕”的狀況。

最后人類社會應該怎么辦？我認為，人類社會應該停止軍備競賽，轉向和平發(fā)展。每個國家都是為了利益，拿著槍、拿著炮、開著軍艦到其他國家去也是為了利益，如果轉到生產(chǎn)上來獲得更多利益，造福整個社會，那有什么不好呢？比如，人工智能拖拉機24小時在田里耕地，它不怕蚊子咬，不怕寒冷，也不怕暴風雨，24小時工作，提高了作業(yè)質量。還有一些偏遠山溝，別人都不愿意去，它自己在那種地，不就提高了人類財富嗎？人類社會更加文明發(fā)展，我從管理學和技術方面認為這是積極的。當然，社會學也提出了對人工智能的一些負面看法，但是擔憂人工智能會取代人這點，我認為在未來二、三十年內不會出現(xiàn)，這二、三十年不要太擔憂了。如果將來真能取代人的時候，我們可以用法律來禁止。

42、記者：有一個對比非常有意思，您是全世界最大的網(wǎng)絡技術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但是華為卻誕生在中國，而中國又是一個對信息有限制的國家，這里沒有推特，沒有Facebook，沒有谷歌。如果我們看未來，您是不是也會去游說中國政府，從而他們在信息流動上采取更加開放的政策？

任正非：我堅決支持谷歌、Facebook、亞馬遜……所有都進入中國，我的態(tài)度從來沒有改變過。而且你看我從來都是幫蘋果說話，盡管我們跟蘋果有競爭，但是每次有機會，我們公司就幫蘋果說話，幫這些西方公司說話。我們從來主張開放狀態(tài)，在開放的競爭過程中，我們才會變得強大。如果說要保護起來，是不會強大的。我們在國際市場上與西方公司競爭，我們今天才變強大了，所以美國政府就高看了我們，其實我們真實并沒有它們想象的那么強大。

43、記者：剛剛您提到蘋果，這讓我想起，整個世界都知道喬布斯，但是您在此之前都是很神秘的人。為什么您最近決定走向前臺，讓整個世界更好地了解您的公司？

任正非：我們家都是喬布斯的粉絲，除了我以外，我們家過去都使用喬布斯的產(chǎn)品。喬布斯去世的時候，我小女兒還主持我們開了一個追悼會，為喬布斯默哀一分鐘。所以，我們家是很認同喬布斯的，喬布斯為人類社會推進了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使互聯(lián)網(wǎng)變得更發(fā)達了，改變了人類社會，是一個偉大的人。

至于我走向前臺，可能是公共關系部在利用我，因為他們考慮可能打不贏外面的媒體，就利用我過去不怎么露面，說“你來露面大家感興趣”，把我騙上了臺。最初露面是他們把我騙去了達沃斯，說是開個小會，閉門會議。我沒想到閉門會議是全球直播，一下子就把我推到了前臺。我知道今天與你的交流也會全球播放，但是我很坦誠地講，我們和世界之間是為了創(chuàng)造人類未來的幸福，應該都要合作共贏，沒有一家公司能獨立承擔起信息社會的責任。所以，我們完全支持我們的競爭對手，我從來都沒有攻擊過競爭對手。

44、記者：那您喜歡現(xiàn)在大家對您的關注嗎？

任正非：我當然不喜歡，因為讓我沒有人身自由。以前我身上揣了兩百塊人民幣，半個月都沒花出去，有次好不容易在一個地方喝咖啡，我說“我把錢都給你，我總算花了錢”。由于我太受關注，就沒有人身自由，走到機場被人拍照，走到咖啡廳被人拍照，拍了照被發(fā)到網(wǎng)上去，還不知道被他們怎么編解說詞。所以，我就像只“烏龜”一樣，躲到一個陰暗的角落里，這個陰暗角落就是我家里，生活沒有那么自由幸福。當然，有人說我是社會人物，必須要為公眾承擔責任。我們也不是上市公司，為什么要為公眾承擔責任呢？沒辦法，我現(xiàn)在是網(wǎng)紅，網(wǎng)紅對我是有害的。

記者：確實如您所說，您成了網(wǎng)紅。我們這次節(jié)目播出之后，大家都會看到您這所“宮殿”，既然華為把大門打開了，我相信肯定會有很多人來深圳看一看。

45、記者：從歷史上的這些工作作風一路延展到今天的話題，我們在華為園區(qū)轉的時候，看到養(yǎng)了很多黑天鵝，我想知道這背后有著怎樣的故事。

任正非：黑天鵝跟我沒有一點關系。我不喜歡黑天鵝，最好把黑天鵝都送給別人，因為它總是吃花、吃草，我們的綠化環(huán)境受到破壞。

46、記者：所以外面?zhèn)餮圆皇钦娴牧耍麄冋f你想養(yǎng)黑天鵝，來提醒自己及華為員工災難隨時會發(fā)生，這么說這個故事不是真的？

任正非：所以，很多人都會編造很多故事，在網(wǎng)上關于我的傳言中，應該98%都是假的或夸大了。因此我們需要真真實實互相了解，還是跟我們的PR直接見面，聽聽他們的解釋，可能是比較真實的。

我們公司不是什么都好，大家看我們公司內部有一個心聲社區(qū)論壇，罵華為的也很多，罵華為的很多都是優(yōu)秀員工，批評華為哪里管理不好。我們經(jīng)常要自我批判，然后去改進，才活到今天。如果我們有一天固步自封，一定很快就會死掉。我們不是上市公司，不用天天跟別人說我們好，然后股票就漲，說壞話就要承擔責任。因為我們不上市，天天說自己的壞話，說習慣以后，我們公司就天天在改進自己的缺點和錯誤。

47、記者：您的意思是說，因為華為是民營企業(yè)，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們不欠任何人的，包括中國政府？

任正非：是的，我們去年交了200億美元的稅，它應該很重視我給它收了那么多稅。

48、記者：您知不知道關于黑天鵝的故事？在《經(jīng)濟學人》、《紐約時報》、《時代周刊》都有報道。

任正非：黑天鵝、灰犀牛我都知道，但是我們公司的黑天鵝跟我沒關系。

49、記者：現(xiàn)在整個世界對您應該有更多的了解和認識了，其實大家肯定會覺得非常神奇，因為幾十年之前您從無到有，靠3,400美元把華為打造成今天的規(guī)模。很好奇您一天的安排是怎樣的？

任正非：剛剛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我們拿到營業(yè)執(zhí)照的那天，就一分錢都沒有了。我們曾經(jīng)覺得“華為”這個名字不好，因為是閉口音，我們想改掉名字，但是我們拿到營業(yè)執(zhí)照以后就改不了，因為一分錢都沒有了。那時候我們人少，都是用公共汽車來運貨物。沒人幫助，我就得自己背，背20米左右堆在那里，再去背20米……，這樣一小段一小段路地挪，因為要堆在看得見的地方，否則丟了怎么辦？那時候公共汽車的售票員都很好，允許我把貨物搬上公共汽車。如果是今天的公共汽車，不允許搬運貨物，那我們的創(chuàng)業(yè)可能就不能成功了。所以，在早年創(chuàng)業(yè)過程中，我們沒有技術，也沒有背景，也沒有資金，我們就是有誠信，幫助別人賣機器，中間得一些傭金，這樣發(fā)展起來。當我們發(fā)展得太好以后，對方就不再給我們貨物，怕我們把市場占領了，逼著我們自己做科研，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就逐漸把資金投入到科研中去。直到2000年的時候，我還沒有自己的房子居住，只有一個大概30多平方米租來的房子，面對西方太陽。直到2000年以后，我才開始買房子，因為把所有的資本都集中在科研投資上了，我們認為不投資就沒有未來。直到今天，實際我們個人也沒有多少財富，為什么？這個財富還是一張紙，就是公司的股票，一旦公司沒有了，股票也是不值錢的。大家把錢都投到公司里面來，是對公司具有一種信心、一種信仰，覺得這個公司可能存在，大家就同呼吸、共命運了，一直走到了今天。當然中間也有很多曲折，這些曲折都是小問題，遲早都能解決的。

50、記者：您剛才介紹的這段歷史，非常引人入勝?；氐浇裉?，您一天的時間，基本上怎么安排的？

任正非：其實現(xiàn)在我一天的時間，多數(shù)是游手好閑。早上我一般起得比較早，八點到九點是精神比較好的，我就來公司改文件；九點以后，一般都參加會議，因為精神還比較好；下午精神狀況就要差一點，就找一些人來座談，聽聽大家的反映；晚上吃完飯以后散步，散步之后洗澡，洗完澡看郵件、回郵件；然后刷網(wǎng)看新聞，有時玩玩抖音……，大約一點，開始睡覺；睡覺之后就起床，有時候晚上還睡不著，睡不著就又上上網(wǎng)。

51、記者：您現(xiàn)在經(jīng)常給溫哥華的女兒打電話嗎？

任正非：是，很少，但不是每天打給她。

52、記者：您跟女兒的通話是您很期待的嗎？想了解她的狀態(tài)？

任正非：沒有，就是禮節(jié)性打個電話問候問候，因為我們想也沒有什么奇跡會發(fā)生。

53、記者：現(xiàn)在孟晚舟的孩子不在加拿大，不在她身邊。在孟晚舟被扣押在加拿大期間，您和她的孩子會有時間聚在一起嗎？

任正非：孟晚舟的孩子是他們爺爺奶奶在照顧上學，他們放假會到溫哥華看望她。我們也有聚會，但是比較少。

54、記者：您之前去過溫哥華、去過加拿大嗎？

任正非：去過，我覺得加拿大是很美的國家，溫哥華也是很美的城市。特別是從班芙到甘露市坐火車，有一段山景非常美，雪非常多。我只坐了一天火車，第二天換乘了飛機到溫哥華。

55、記者：確實很漂亮，如果您以后再去加拿大，會擔心被逮捕嗎？

任正非：我覺得，加拿大通過這件事情應該有教訓了，不會這么傻再抓我，又搞成一個大事件。

56、記者：您的女兒在溫哥華應該也有機會看到我們這次采訪，您有什么話想通過我們告訴她嗎？

任正非：她正在好好學習，每天在網(wǎng)上學習幾門課，才不浪費她的時間。平時安安心心先上好課，等法庭的程序處置，靜下心來，即來之則安之。

57、記者：如果您能夠預測未來的話，您覺得孟晚舟什么時候能夠回到深圳？

任正非：我覺得這不能預測，但是我希望她堅持鍛煉身體，不要總待在房子里不出去。出去跑跑步，鍛煉身體，這才是最重要的。

記者：非常感謝您今天花時間跟我們交流,跟您談話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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