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0美元換血就能"返老還童"：科學還是騙局？

人類將再次踏上追求永生之路，這次是以一種科學的姿態(tài)。

由初創(chuàng)公司Ambrosia（中文意思為“不朽”）主導的一項“返老還童”的換血試驗已經(jīng)正式啟動。這家初創(chuàng)公司位于美國加州莫特雷（Monterey），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杰西·卡馬辛（JesseKarmazin）醫(yī)生現(xiàn)年31歲，他也是這此試驗的科研帶頭人。

卡馬辛向《第一財經(jīng)日報》獨家透露：“本次試驗已經(jīng)于今年6月正式啟動，在近一周內(nèi)已經(jīng)招募到20名左右換血‘志愿者’。公司將向他們收取每人8000美元的費用，包括治療費和科研費。我們的目標是招募到600名志愿者?！?/p>

癡迷抗衰老研究

卡馬辛向《第一財經(jīng)日報》記者提供了一系列描繪換血后美好生活的書。在作家？NikolaiKrementsov撰寫，由芝加哥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擱淺在地球上的火星人》（AMartianStrandedonEarth）一書中，第59頁中寫道：“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中，在開始兩次和最后一次換血后，他的身體狀況顯著改善，不僅僅是他的主觀感覺好了，而且細胞數(shù)量、血壓和脈動、肌肉緊張度和力量，甚至肺活量等多項客觀指標明顯改善?！彪m然是科幻小說，卻展現(xiàn)了人體換血能夠得以永生的前景。

卡馬辛表示，每名受試者將會在2天內(nèi)被輸入約1.5升的“年輕血液”。受試者將會在輸血前及輸血后一個月接受全面的血檢，需要檢測的生物指標超過100項，其中包括血紅蛋白和各類驗證指標。由于輸血是一項完全成熟的標準治療方式，Ambrosia公司的這項人體試驗不需要經(jīng)過美國食品與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FDA）的特別批準。

在回答記者關于“年輕血漿”來源的時候，卡馬辛表示：“我們會和美國血液銀行（USBloodBank）合作，它們的血液來源是無償獻血的志愿者?！薄兜谝回斀?jīng)日報》記者隨后郵件詢問了美國血液銀行相關部門，不過截至發(fā)稿未收到相關回復。

卡馬辛從大學期間就開始癡迷于研究抗衰老。他對記者表示：“之所以會想到做人體換血試驗，是因為過去在抗衰老分子領域的實驗室的工作經(jīng)驗。作為一名醫(yī)生，我深知輸血的普遍性和安全性，這基于很多治療的科學研究報告?！?/p>

去年，卡馬辛參與成立了一家名為xVitalitySciences的公司，主要業(yè)務是向海外診所供應血漿。由于融資失敗，卡馬辛離開了公司。在這之后，卡馬辛就和另一名來自一家疫苗公司的首席科學家克萊格·萊特（CraigWright）一起成立了現(xiàn)在的這家Ambrosia公司。

“異種共生”研究歷程

人體換血的試驗是受到一種叫做“異種共生”（parabiosis）的實驗方法的啟發(fā)。所謂“異種共生”，就是以實驗的方法，使兩個動物體沿身體縱軸平行結(jié)合的現(xiàn)象，這個概念早在150年前就被提出。

到了上世紀中葉，科學家們開始用老鼠進行相關研究——把一老一少兩只老鼠的血管連接起來，研究者們認為，年少老鼠的血液可以讓年長的老鼠恢復青春。1956年2月，紐約康奈爾大學的克里夫·麥克雷（CliveMcCay）博士在紐約醫(yī)學院公報上發(fā)表了一篇文章，題目叫《實驗性地延長壽命》。克里夫·麥克雷將同一家族同血型的90天和300天的大鼠的血管吻合連接在一起，讓兩只大鼠共用血液循環(huán)系統(tǒng)，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老年大鼠的關節(jié)軟骨很快變得年輕了許多，似乎逆轉(zhuǎn)了老化。

2005年，斯坦福大學醫(yī)學院神經(jīng)系的托馬斯·朗多（ThomasRando）教授所率小組，將年幼的和年邁的大鼠通過血管吻合連接在一起。5周后，他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年老大鼠的肝臟和骨骼肌的干細胞回到了更加年輕的狀態(tài)，甚至還表現(xiàn)出跟幼鼠幾乎相同的修復肌肉損傷的能力。不過年輕的小鼠出現(xiàn)了提前衰老，肌肉修復能力出現(xiàn)了與年齡不符的減退。

2013年，哈佛大學的艾米·瓦格斯（AmyWagers）教授的團隊又做了一個相似的實驗。他們將一只兩個月大的小鼠，與一只患有心肌肥大的23個月大的老年小鼠通過血管吻合連接在一起。

4周后，老年小鼠的心肌肥大迅速得到了改善，心肌細胞幾乎恢復到那只年輕小鼠的同樣大小。不過這次這只年輕小鼠沒有受到任何負面影響。她還首次在試驗中提到一種名為GDF11的蛋白，這種蛋白存在于人體和小鼠的血液中，是決定衰老的關鍵，能夠改善小鼠的肌肉和大腦。這篇論文發(fā)表在了頂級生物雜志《細胞》上。但是這項試驗的結(jié)果也遭到了包括諾華和GSK等大公司的質(zhì)疑。諾華的科學家就發(fā)布了與瓦格斯研究所矛盾的數(shù)據(jù)，顯示GDF11蛋白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長，而在產(chǎn)生骨骼肌的時候反而會逆生長。GSK的研究也發(fā)現(xiàn)，GDF11并沒有參與衰老的肌肉細胞的再生，而且向小鼠體內(nèi)提供GDF11也并不能改善小鼠的肌肉功能。

最近的一份關于“異種共生”的報告是在2014年，來自加利福尼亞的斯坦福大學的神經(jīng)學家托尼·韋斯克雷（TonyWyss-Coray）通過實驗發(fā)現(xiàn)，年長小鼠在注射了幼年小鼠的血漿后，似乎改善了記憶和學習能力。這次研究的成功為類似的研究指出了一條捷徑，即反復進行來自年輕動物的血漿注射，是一種簡單可行地進行異種共生研究的方法。

在論文發(fā)表之后，韋斯克雷成立了一家名叫Alkahest的公司，與斯坦福大學合作，專門研究使用年輕人的血漿來治療18名阿爾茲海默癥患者。在評估試驗安全性的同時，他們還時刻關注治療是否能改善病人的認知能力，以及是否能夠緩解其他癥狀。預計試驗結(jié)果將于今年年底前公布。因此，Ambrosia并不是第一家從事人體換血試驗的公司。

動聽的資本故事

然而如同許多癌癥、艾滋病、阿爾茲海默癥（AD）等疑難雜癥的相關研究一樣，實驗室里獲得的初步成果再讓人欣喜若狂，可能也并不會為最終的成功療法帶來保證。但資本可不這么認為，“返老還童”將幫助他們描述出最為動聽的故事。

在硅谷，關于延長生命科學已經(jīng)成為當?shù)厥质軞g迎的癡迷學問的流言。著名投資人、PayPal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PeterThiel就曾表示：“異種共生的現(xiàn)象非常有趣，我說的有趣不是說作為一項投資，而是說對人們切身的健康有意義?！?/p>

不管這一理論有沒有科學依據(jù)，硅谷的科技富豪已經(jīng)開始實驗“異種共生”療法，為了醫(yī)療工序以及年輕人的血液投入大量金錢，并每年會進行數(shù)次這樣的療法。

2013年9月18日，谷歌創(chuàng)始人拉里·佩奇（LarryPage）宣布成立一家名為Calico的公司。佩奇稱這是CaliforniaLifeCompany（加州生命公司）的縮寫，而Calico項目的宗旨正是延長人類的壽命。從項目宣布啟動開始，谷歌就一直在為Calico項目招募抗衰老和遺傳學領域的專家，其中包括來自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的生物學教授辛西婭·肯尼婭（CynthiaKenyon），她目前擔任Calico的副總裁，負責老齡化相關研發(fā)。

不過Ambrosia的這項人體換血試驗也引來很多批評的聲音。《科學雜志》（Science）就表示這項試驗讓人聯(lián)想到近期很多所謂的干細胞臨床試驗在要求受試者付費之后，最終無法披露相關的數(shù)據(jù)來證明試驗的結(jié)果。

Ambrosia的測試項目包括輸血前和輸血后一個月的100項血液的生物標志物對比，但是諾華制藥抗衰老研究執(zhí)行總監(jiān)DavidGlass對此表示：“由于該項試驗并沒有安慰劑的控制組，因此很難破解出究竟能有多大的益處。”

專家表示，目前還很難判斷Ambrosia的試驗到底是一次有力的科學嘗試或是一個騙局。但是大多數(shù)接受采訪的業(yè)內(nèi)人士都表示，這個嘗試沒有科學依據(jù)。

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yī)院泌尿科主任醫(yī)師許明對《第一財經(jīng)日報》表示：“目前人體換血試驗存在最基本的兩大疑問就是，首先無法確定衰老僅僅是與血液有關；其次即使衰老與血液有關，也無法保證年輕人的血液輸入到年長人的體內(nèi)，血液的成分不會發(fā)生變化?！?/p>

他進一步指出，“異種共生”的年長和年幼的小鼠之間的血液流通是不經(jīng)處理的，而把一個人的血液輸?shù)搅硪粋€人的體內(nèi)，會丟失很多成分。“比如性激素，血液的存放一般是在零攝氏度以下的冰箱里，性激素和人體所有的激素一樣，存活的環(huán)境就是37℃，很多抗體也是。”許明表示，“目前針對抗衰老可能有效的在于基因編輯，通過去除導致衰老的基因，插入年輕的基因，但這個也是很遙遠的事情?！?/p>

華大基因首席科學家茅矛對《第一財經(jīng)日報》表示：“靠人體換血就能返老還童，這未免太天真了。不過還是要看它最后提供的數(shù)據(jù)，也不能就此認定這是一個騙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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