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曾經是中國制造業(yè)堅持的理想，而如今，這條路被用在了金融科技公司上。
一現(xiàn)金貸上市公司投資人在非公開場合曾說，“國內有一百多個團隊準備去印尼做現(xiàn)金貸?！?/strong>
“這個生意，印尼人干不了，大部分都是中國人在做?！币晃徊辉敢馔嘎缎彰膹臉I(yè)者告訴鋅財經潘越飛。
國內金融科技公司好像訓練完備、裝備精良的戰(zhàn)士一樣來到與世隔絕的小島，想在這里快樂的生活，唯一的擔憂就是來自同一世界的人，因為干掉他們，才有可能活下去。
正如大航海時代，“死亡和征服”總是在“探索與發(fā)現(xiàn)”之后。
01智能手機出海，金融科技緊跟其后
ITC Mangga Dua，是印尼雅加達最大的3C類賣場，如今這里已是OPPO、小米、聯(lián)想等國產智能機的天下。
“商場整棟樓都是OPPO的廣告。”前Tinyfine創(chuàng)始人常勝告訴鋅財經。在印尼，普通公務員的收入約為1500-2000人民幣，而大多數人的工資只能負擔日常開銷。目前印尼三分之二的手機出貨價都在 200 美元以下。
“蘋果在那邊賣的不好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不能做分期造成的。”奇客巴士CEO李曉鵬在采訪中說道，在當地分期付款早就習以為常。
移動互聯(lián)網的發(fā)展超乎人們的想想，畢竟基礎網絡實在太貴了。
Leo說，比如市區(qū)4-5萬（人民幣）月租的辦公室，固定寬帶費用需要1-2萬，甚至3-4萬。
跳過了PC階段，而直接進入了移動互聯(lián)網也就不奇怪了。
據悉，印尼的平均上網時長在6-8個小時，以目前在印尼最受歡迎的手游《Mobile Legends》（可被看成山寨版王者榮耀）為例，其月流水已經超過200萬美金。
移動互聯(lián)網的紅利，讓中國的金融科技公司嗅到了商機。從“做智能手機的分期貸”到“借助智能手機的現(xiàn)金貸”，國內的金融科技，尤其現(xiàn)金貸公司開始大舉進攻。
“上百家中國現(xiàn)金貸團隊搶灘印尼，前景如何？”、“互聯(lián)網金融公司扎堆“出?！?東南亞成首站”，這樣的標題比比皆是。“仿佛一夜之間，東南亞全是中國的現(xiàn)金貸的公司。”一年之前印尼的金融市場還不是如此瘋狂，唐牛金融（TangBull）CEO何飛說，“感覺好像有上千家。”
一年前，從未到過印尼的何飛赴印尼考察市場。在得知他是做手機分期貸之后，手機店老板表示了熱烈的歡迎，不僅請他們進店詳談，還拿出了水果和飲料。
一年后，印尼Google Play排行榜上，以信貸Kredit、現(xiàn)金Tunai、盧比Rupiah（印尼貨幣單位）字母命名的APP，至少超過30個。
但接入外資不暢，及為了減小分期貸對資金的壓力，唐牛也加入了現(xiàn)金貸大軍。
“我們有分期貸的基礎，轉做現(xiàn)金貸很容易。”何飛說，分期的白名單為現(xiàn)金貸積累了不少用戶。目前，他們在印尼線下分期排第二，現(xiàn)金貸則能在進排前三。
而在印尼，移動互聯(lián)網和金融科技已經無處不在。
也許中國人無法理解的印尼本土獨特商業(yè)場景是，“摩的司機，變成了移動ATM。”常勝說。
以騰訊投資的印尼摩的Go-Jek為例，用戶可以通過Go-Jek叫摩的，而在下車時，如果需要現(xiàn)金，則可以直接通過APP找司機兌換。常勝稱其為“人肉ATM”。
貼近生活的現(xiàn)金貸更容易滲透印尼人的生活。
02容易復制也容易受制
印尼人都是月光族，愛社交愛消費，而且，上班模式很“神奇”。
到了發(fā)薪日，當地員工就開始放飛自我，購物、狂歡、吃大餐都稀松平常?！澳昧诵剿瓦t到早退，甚至消失一周，然后錢花完了，又乖乖跑回來準點打卡上下班?！盠eo補充，初到時他也覺得奇特，幾次調研之后也就習慣了。
別拿中國人的生活習慣去看待他們，他強調了這一點?！拔抑烙袀€印尼姑娘，每個禮拜都要和閨蜜們組團去唱KTV,即便每次都要花她月工資的十分之一。”
人口基數和生活方式，讓投資人和金融科技公司雙眼放光。
印尼有2.6億人，互聯(lián)網的滲透率超過了50%，而僅有36%的人擁有銀行賬戶，2%的人擁有信用卡。而在國內，每3個人中就有一個人用信用卡，銀行卡人均持有量接近4張。
對在國內備受煎熬的金融科技公司來說，這個新市場簡直就是一塊巨大的“肥肉”。
而且這個生意，印尼人干不了。
“有些公司給人撈一票就跑的感覺。”一位不愿意透露的從業(yè)者評論道，賺了錢就跑，賺不了錢，更要跑。
相比于成百上千現(xiàn)金貸公司的瘋狂涌入，分期貸就顯得有些笨重和落伍。
何飛的唐牛金融從一開始瞄準的就是分期市場，“公司的定位，是3000塊錢以內的消費品的分期，包括電視機、空調等，只要用戶有分期需求的，我都愿意切入。”具有明確場景的分期貸可控性更好，畢竟，選擇場景和人群，本身就是一種風控。
但是現(xiàn)金貸，尤其小額、短期現(xiàn)金貸的優(yōu)勢更明顯。
分期業(yè)務的毛利率在30%-40%，和現(xiàn)金貸動輒成百上千的回報率完全不在一個量級。以1000萬資金為例，分期通常在3-12月，每個月大概只能放200-300萬。但如果是7-14天的現(xiàn)金貸，一個月至少可以放2000萬。
何飛說，“現(xiàn)金貸業(yè)務更像是線上流量生意，幾個人就可以搞起來，一般現(xiàn)金貸公司規(guī)模最多30-40個人，而我們分期已經快300人了，這是很重的一種模式?！?/p>
而至于關鍵的風控模型和征信系統(tǒng)，則和這個爆發(fā)的市場顯得格格不入。
“其實數據沒有哪家好一點，也沒有統(tǒng)一的征信。”在東南亞從事摩托車分期的企業(yè)家和鋅財經分享。
而更重要的是，物價高，收入低，多數工資只能負擔日常開銷，“現(xiàn)金貸基本屬于發(fā)薪日貸，壞賬率極高。”他補充。
事實上，并不是只有早期公司看重這個市場。
螞蟻金服在今年上半年就已經與Emtek集團(Elang Mahkota Teknologi)成立了合資公司，開發(fā)移動支付產品，及提供數字金融服務，騰訊、百度、京東也都有各自的動作。
捷信、宜信等財富公司也都在東南亞有所布局，捷信在東南亞有超過8000個網點。
資本看好這個市場，但監(jiān)管等問題仍然如達摩克利斯之劍一般，懸在每一位淘金者的頭頂。
03先烈最早是先驅，未來的尸體都是曾經的戰(zhàn)友
無論“普惠金融”說的多好聽，我們不能否認，互金服務的目標客戶群體，主要是傳統(tǒng)銀行無法觸達線下網點和柜臺的人群。在科技面前，瞬間交出了所有核心數據。Leo說，“實際上，就是高維打低維，我們看他們，就像歐美國家用他們的信用體系看我們一樣。”
他補充，民主政府無法高效運行，傳統(tǒng)銀行只服務中產及以上階級，但這部分人群比例很小。
“銀行怎么可能為了這么多窮人，去增加人力和服務窗口?！辟Y深從業(yè)者說，大部分窮人都沒有被納入現(xiàn)有的金融體系，就更無法進入征信系統(tǒng)。
所以，這個故事沒有想象的容易。
“高風險覆蓋高收益的辦法未必走的通。”另一位相關從業(yè)者表示，印尼是有明文法律規(guī)定，借款利率不得高于銀行隔夜拆借利率7倍。“當你保持高收益，做大業(yè)務，就可能被認為有侵占銀行的地盤，銀行會要求政府進行監(jiān)管?！?/p>
“中國是全金融監(jiān)管最松的一個國家?！蹦迟Y深財經評論人曾公開表示。事實上，東南亞某些國家的金融監(jiān)管嚴格程度堪比美國。
最新印尼發(fā)布的一批牌照中，只有Go-Jek獲得了線下支付牌照，常勝補充，“現(xiàn)在，印尼是少壯派和海歸派當權，他們都在推行無現(xiàn)金化城市，未來的支付牌照會越來越重要，也會越來越貴。”
“中國主流科技公司到印尼市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解決牌照的問題。因為不少公司都經歷了中國互金行業(yè)的陣痛?！焙物w說，年底，印尼應該會出新的牌照。
目前印尼大部分現(xiàn)金貸公司都較難申請牌照，一來要1年左右的時間，二來注冊實繳資本要5000萬。
“3年前，沒有人能想到支付牌照的會變得這么貴，但到今年7月，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重要性。”何飛說。
互聯(lián)網金融的本質是資金提供放（放貸）與資金受讓方（接貸）的資金匹配，P2P、現(xiàn)金貸都只是交易方式和外部的殼，流量打法和用戶群體的一樣的。
盡管現(xiàn)金貸企業(yè)數量眾多，但實則運營模式趨同、盈利模式較單一，頂著“金融科技”的名頭實則在技術上缺乏實質性的創(chuàng)新。再加上隨時可能讓整個行業(yè)傾覆的政策風險，有投資人直言，再暴利也不會投。
而現(xiàn)階段，更重要的是解決資金來源的問題。缺的不是公司，缺的是錢。
“東南亞的上游借貸資金對互金領域的投入非常少，當前的資金成本非常高。”從事摩托車分期的企業(yè)家補充，而外資的引入又可能會面對兩邊征稅及監(jiān)管的問題。
至于，現(xiàn)金貸過度發(fā)展，是否會影響印尼的金融秩序，大部分受訪者都表示樂觀。
“印尼有非常豐富的自然資源，也有旅游做支撐，制造業(yè)也發(fā)展不錯的?！背賹τ∧嵋渤錆M信心。
“共債的問題，短期內不會爆發(fā)，30%會成為警戒線，但還要3-5年?！焙物w說，現(xiàn)金貸的影響沒有那么大，而且如果真的發(fā)生金融危機，銀行都逃不過，更何況是互金公司。
先讓市場蓬勃起來，然后監(jiān)管和整治，“先放后收”的路徑似曾相識。這次風起云涌的金融公司出海潮，企業(yè)家們還有很多的路要走。
QA
Q：公司有哪些發(fā)展是超乎您預期的？
A：有一個東西是大大超出我預期的，就是這個行業(yè)趨勢來的太快了。
一年前就我們一兩家做，一年之內，整個中國的金融科技公司都大面積輸出到這個地方來。
這股浪潮讓我覺得非常震驚。
Q：這次創(chuàng)業(yè)其實基本上已經接近要成功了吧？
A：沒有，時刻都面臨著翻船的危險。
Q：大量中國企業(yè)出海的背景下，你們跟政府以及線下商戶談合作的時候會更容易？
A：對。因為他們都知道，中國有錢、有技術，然后會帶來好的東西。
我們不是去侵略他們的，我們是去合作共贏的，東南亞的國家已經越來越深刻地認識到這一點。
我自己的預測就是整個東南亞以后會跟中國連成一片，形成一個生態(tài)經濟體，會各取所需，取長補短，文化也會更深的交融，我覺得這是十年之內就會發(fā)生的事情，因為東南亞是離中國最近的一大塊市場。
議
1、現(xiàn)金貸粗暴的流量打法非常符合現(xiàn)階段東南亞的條件，風控模型成了流量漏斗，獲客速度和資金規(guī)模是關鍵。
2、線下催收是所有互金公司需要解決的問題，但現(xiàn)階段大家的做法都差不多，還是需要結合當地資源，實現(xiàn)本地化。
3、監(jiān)管只會遲到，不會不來，是穩(wěn)扎穩(wěn)打還是賺了錢就走，每個公司都要有自己的計劃。
文∣二楞 螃蟹
編輯∣強強
攝影∣黃碩
?本文版權歸“鋅財經”所有
部分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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