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一幅描繪農(nóng)村社會和人性的素描畫

10月18日，上周日下午，應監(jiān)制馬慶云先生的邀請，假裝了一回文青，在朝陽9劇場觀看了短片《四喜》。

這是一部無法登上院線的獨立文藝短片，因為參加青年電影節(jié)而有幸能與少數(shù)人見面，不至于湮滅世間。片子很短，講述的故事也很簡單，就是一個北漂的藝術青年回家過年、幾天可發(fā)生的一段經(jīng)歷。

（四喜創(chuàng)作團隊：左三 導演董紫陽 左二 監(jiān)制馬慶云）

沒有城市的喧囂，影片直接就從回家的中巴車行程開始，鄉(xiāng)親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侃。我想這些熟悉的鄉(xiāng)音，在一直低頭的主人公聽來，的確有些無趣，卻又充滿溫暖的鄉(xiāng)情。

中巴車在窄窄的鄉(xiāng)間公路上不緊不慢地開著，兩邊是裸露著黃土坡，幾乎看不到綠色的植被。雖然有陽光，但整個畫面的色調(diào)是褐黃色的，一如村口坐在曬太陽的老人們的臉。

鏡頭緩緩推過，給人留下更深印象的不是老人臉龐上的蒼桑，而是他們茫然無光甚至有些空洞的眼神。

當主人公垂著長發(fā)掩著半邊臉，拖著皮箱走過，老人們的眼神突然有了幾分異樣的光彩，嘟囔著指指點點：長發(fā)這么長，跟個娘們似的。聲音不是很大，但足以傳入主人公的耳朵，他沒有理會。

（四喜劇照：看到主人公的長發(fā)，老人們突然興奮起來）

在迎面而來的孩子陌生的眼光中，他拐進熟悉的胡同，母親正好推著一車干草回家，他趕忙接過母親的手推車。母親平靜地看了一眼兒子：咦，怎么還瘦了呢？主人公順口笑著說：怎么會，都有肚子了。

丈夫還在外打工，眼瞅著兒子到家了，平日節(jié)儉的母親趁夜去買了20元的豬肉，她要給兒子做碗肉丸子，慰勞一下。

昏黃的燈光下，一角的鍋臺里冒著熱氣，母親斫肉的聲音有節(jié)奏地響起，沒有背景音樂，靜靜的夜顯得如此地溫馨。這就是家的感覺，主人公沒有說話，但他顯然感受到了。

（四喜劇照：貧困但堅強勤勞的母親）

吃飯時，母子二人都拼命給對方碗里夾肉丸。20元豬肉做的肉丸，推來推去之間卻仍然剩下不少。一連吃了幾天，熱了一頓又一頓。

而在這幾天里，主人公聽到、遇到了很多事情：輟學的同學當上老板發(fā)達了在城里買樓，兒時的小伙伴當上公務員買了豪車招搖過市，混得一般的也娶妻生子、事業(yè)小成。而只有他，盡管在北京上班，但依然兩手空空，除了那個隨身的行李箱，沒有車沒有房，甚至連女朋友都沒有。

母親熱切的期盼和村里人處處過分熱情的關注，讓主人公明顯感到了無比巨大的壓力。

（四喜劇照：坐在村頭抽煙曬太陽的堂哥）

有些緊張的他在吃晚飯時不小心把盛肉丸的碗摔破了。要強的母親突然莫名地發(fā)火了，她怒氣沖沖地撿起掉在地上的肉丸，用水沖涮了一下，便摔在桌子上。接著開始訓責兒子不聽話，給他做的肉丸不好好吃，非得等到要壞了。

主人公緊張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好站在原地，低著頭一動不動。空氣在此刻突然凝固了?？吹剿圃嘧R的情景，小時家庭窮困的我也感受到了莫名的壓抑。

過了良久，主人公在母親的怒喝之下，捧起碗把從地上撿起的肉丸一個一個地吃了下去。主人公用長發(fā)掩住了自己的臉，暗黑的背景之下，母親一遍又一遍充滿怒氣的責備，混雜著主人公機械地咀嚼肉丸的聲音，沉悶和壓抑到達了頂點，令人窒息。

（四喜劇照：主人公在母親的責備聲中吃肉丸）

突然畫面全部黑了下來，新聞聯(lián)播的正能量新聞播報聲音適時響起，飄在村子的上空。幸福歡快的聲音和全黑的畫面，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正如矗立在山坡上的大風車與破落的農(nóng)村格格不入那般。

影片的最后，主人公騎著摩托車來到村外的原野，這里沒有家中的局促，他可以敞開自己的心扉。一聲洪亮的歌聲脆然劃破原野，異常地明亮、鏗鏘，似乎他在用盡全身所有氣力，肆意地發(fā)泄自己內(nèi)心的壓抑，唱出自己對自由和機遇的渴望。

（四喜劇照：只有在這里，主人公才感到不那么壓抑）

整部短片非常樸實平緩，并沒有什么表演上的特別出彩之處。它就像一張簡潔干凈的素描畫，把繁華城市與貧困農(nóng)村的巨大差距，現(xiàn)代工業(yè)與落后農(nóng)業(yè)的強烈反差，農(nóng)民樸實又不乏市儈的價值觀，年輕人無法獲得公正發(fā)展機會的苦悶和壓抑，都一一地描繪了出來，展現(xiàn)在人們的面前，讓觀眾自己觀摩、思索。

（四喜劇照：現(xiàn)代工業(yè)的風車與黃土的貧瘠形成鮮明對比）

《四喜》藝術和技術上的好壞，作為外行我無法作出評價。但至少我認為，這是一部反映社會現(xiàn)實、表達人性矛盾、能引起觀眾情感共鳴、讓人回味思索的短片。而這些，恰恰是我們現(xiàn)在的國產(chǎn)影片所有意無意忽略甚至是逃避的東西。

或許有人會認為，導演兼主演董紫陽同學的內(nèi)心不夠陽光，事實上并非如此。當同學的孩子站在炕上推開窗戶時，他給了一個非常明亮的特寫鏡頭：燦爛的陽光映著孩子天真開懷的笑容，誰能說這不是創(chuàng)作者想表達主人公對未來的美好希望和期盼呢？

（四喜劇照：天真的孩子試圖打開故鄉(xiāng)的玻璃窗戶）

【作者介紹：螞蟻蟲，科技評論人，專欄作者。微信公眾號：螞蟻蟲（miniant-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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