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叫“郭有才”的菏澤小伙子突然火了,火得莫名其妙,火得一塌糊涂。廢棄的車站前,昏黃的濾鏡下,郭有才一身“樹先生”打扮,以一首《諾言》,引來無數(shù)人圍觀。
你說他郭有才,要長相沒長相,要唱功吧其實也就那樣,說他像“樹哥”吧,跟網(wǎng)上無數(shù)個嘩眾取寵的“樹哥”相比,他也不太像。怎么就那么火?讓人費解。
上一次讓我費解的網(wǎng)紅,是來自我們“國際莊”,號稱“聞神”的聞會軍,憑著魔性的舞蹈,和EMO的文案,聞會軍火爆一時,然后銷聲匿跡。仿佛一切從未發(fā)生。
郭有才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聞會軍,我不敢輕下結論。畢竟菏澤當?shù)匾呀泝A注資源,試圖通過郭有才“一個人帶火一座城”。這是各地文旅為了拉動經濟無所不用其極的縮影。
我試圖尋找郭有才和聞會軍的相似之處,以期從中找到他們走紅的共同原因。
郭有才和聞會軍,在走紅之前,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走在大街上,誰都不會多看一眼。
郭有才一直掙扎在社會底層,修過電動車,干過酒店前臺,開過餐飲店,擺過燒烤攤,但從未放棄過唱歌的夢想。另外,他還有個對其不離不棄的女朋友和深明大義的準丈母娘。
聞會軍是一名駕校教練,為了給叛逆的兒子攢彩禮錢,才開始玩短視頻。他同時開通三個賬號,一個分享駕校趣事,一個跳“科目三”,還有一個發(fā)自拍配EMO文案。
從他們兩位身上,都能夠看出一股企圖改變個人和家庭命運的強烈欲望。不管他們的表演有多浮夸,都掩蓋不住這股來自社會底層最真誠、直白的欲望。
當然,打動人心的并非欲望,而是欲望背后的故事。
二人皆身處社會底層,為了生活掙扎奔波,一個是為了讓媳婦過上好日子,一個是為了兒子娶上好媳婦,這些都是老百姓最普遍、最樸素的愿望,自然也容易引發(fā)公眾共鳴。
可以這么說,郭有才和聞會軍背后,是無數(shù)個像他們一樣渴望改變命運的小人物。當他們無力改變自身命運時,便把這股欲望寄托在了與自己處境相似的郭有才和聞會軍身上。
很大程度上來講,不是郭有才和聞會軍想紅就能紅,而是網(wǎng)友想讓他們紅他們才會紅。
出于樸素的情感,我自然希望郭有才和聞會軍,以及更多像他們這樣的小人物能夠改變自身命運。
但我必須說,他們改變命運的方式我并不贊同,特別是考慮到他們的走紅帶來的巨大示范效應。
郭有才走紅之后,怪誕的一幕發(fā)生了。在另一條短視頻中,外賣小哥、代駕小哥、西瓜攤主、學生打扮的小伙,聚集在城市街頭,各自對著面前的手機開直播,手舞足蹈,念念有詞。
我不能說如此怪誕的一幕是郭有才的走紅導致的,但郭有才的走紅無疑削弱了更多普通人投身直播的道德負擔,同時賦予“直播改變命運”一種正當性。
而當?shù)匚穆貌块T傾注公共資源為郭有才大肆造勢的做法,也無形之中為“直播改變命運”的方式做了官方背書。進而帶動更多人懷揣著不切實際的發(fā)財夢加入到浩浩蕩蕩的直播隊伍中來。
我聽說,現(xiàn)在許多中小學生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網(wǎng)紅。這個現(xiàn)象反映出的價值觀令人擔憂。
回過頭來看,這些年走紅網(wǎng)絡大發(fā)橫財?shù)哪切┚W(wǎng)紅,大多數(shù)學歷平平。抖音網(wǎng)紅“小楊哥”大學沒上完,靠拍搞笑短視頻一路成為電商大佬??焓值木W(wǎng)紅“MC天佑”初中輟學,四處打工,最后靠喊麥喊出一片天。
這不由得讓人想起唐朝那首《神雞童謠》來:“生兒不用識文字,斗雞走馬勝讀書”。十三歲小兒賈昌靠著斗雞這一項娛樂本領,就博得君王一樂,積累萬貫家財,寒窗苦讀又有何用呢?
郭有才“打工十年無人問,直播成名天下知”,讀書何用?打工何苦呢?
所以,無數(shù)個才疏學淺、身無長技的普通人,懷著改變命運的強烈欲望投身直播,夢想著成為下一個郭有才。而曾經像郭有才一樣爆火的“聞神”聞會軍,如今已經銷聲匿跡,無人問津。
一切新鮮,都會以厭倦收場。人們對郭有才的新鮮感還正熱乎,但最終也會在厭倦中走向涼涼。
不是每個普通人都能成為郭有才,但每一個郭有才最終都會成為聞會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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